本书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书,请访问:http://www.bookben.cn/ 书名:媚宠要翻身 作者:贡茶 文案 苏糖想吃饭,想得快疯了,可是丫头们一日数餐端来的,依然是一碗奶水。 姐姐苏糕告诉她,她们姐妹俩是季郎君买来养的,养了十四年,只给喝奶,不给吃饭,待养熟了,就会送给国舅享用。 苏糖不甘心啊,为了不给国舅享用,为了能吃上饭,她决定奋起。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苏糖 ┃ 配角:苏糕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第一章   太阳落了山,余光照在雕花窗扇上,窗边几株花开得热闹,晚风拂过,有暗香盈袖。   苏糖饿得腿肚子发软,却硬是撑住,扶着窗沿站着,探头去看那几株花,鼻端嗅得花的香气,更觉饥肠辘辘,一时伸手出窗外,撷了一片花瓣,想也不想就要往嘴里送。   苏糕斜躺在榻上,一眼见到苏糖的动作,一时急了,嚷道:“妹妹,你忘记自己前几天是怎么病的了?这花瓣看着娇嫩,闻着喷香,吃进你肚子里,只怕能要你的命。”   苏糕虽说着斥责的话,嗓音却又娇又柔,还杂着一丝童声,如抚清泉似拂流水,教听的人心软。   苏糖饿得狠了,顾不上欣赏苏糕的声音,只把花瓣改为送到鼻端嗅着,强辩道:“我只是闻闻花香。”   苏糖说着话,听得门外有脚步声,忙闭了嘴,悄悄扔了花瓣,转过身子,倚在窗边很期待地看着房门:啊哈,饭点到了呢,有东西吃了!   房门一响,轻纱软帘被一个丫头撩起,另一个丫头挎了篮子进房,放下蓝子朝苏糖和苏糕行个礼,这才揭了篮子,从里面端出两个食盒,把食盒的盖子移开了,捧了两碗东西出来,施礼道:“请两位小娘子用餐。”   苏糖看着食盒的眼光本来如狼似虎,待丫头捧出这样两只碗,眼睛不由褪了亮色,失望一点一点染上眼角:天啊,不会又是喝奶吧?真是够了啊!一天三餐都喝奶,这是闹哪样?   她今早醒来的时候,虽然惊骇,但看着房里摆设精美,身上衣裳又轻又软又滑,丫头们进进出出,双胞胎姐姐苏糕又极是怜惜她,一瞬之间,对这个穿越环境倒也挑剔不出什么来,因按捺下心思,静静观察。待现下见丫头送来的餐点,似乎又是两碗奶水,这才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。   早起喝奶,可以说是富贵人家的习惯,她喝就喝了,也没怎么多想。且这主儿似乎是闹肠胃不和病死的,奶水容易消化,或者是特意安排的也未定。待午间丫头又端来一碗奶,她便有些嘀咕,只是也没多说,照样喝了。现下端来的若还是奶,便有问题了。又不是婴儿,哪能一天到晚只喝奶,不吃饭的?   丫头见苏糖瞪着碗,只以为她饿了想喝,便揭了碗盖,捧起碗端到她身边道:“小娘子,趁奶还温着,喝了罢!”   天啊,居然还真是奶!这日子没法过了。苏糖一把推开丫头的手,眼见乳白色的奶水溅了出来,这才醒觉自己太过激动了,只定定神,严肃道:“我不喝奶,我要吃饭!”   丫头闻言,有些惊恐,求助地看向苏糕。   我只说要吃饭,又没说要去杀人放火,这丫头一副要死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?苏糖嗅得奶味,一面觉得饿,一面觉得胃口犯酸,再次强调道:“我要吃饭!”   苏糕似是看不下去了,叹口气道:“妹妹,咱们只能喝奶,不能吃饭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苏糖大惊失色,难道这俩姐妹得了什么怪病,一吃饭就会死?   她话音一落,两个丫头和苏糕面面相觑,一脸惊疑。   苏糖没有听到答案,只看着那碗奶,心内咆哮:我不喝奶不喝奶不喝奶……。   苏糕这才想起来,自己妹妹病了几日,昨晚看着快要不行了,早上却又好转,醒了过来。只是自打早上醒来后,就有些不对劲,像是忘记了许多事一样,现下这是?她试探着问道:“妹妹,你是不是忘记从前的事了?”   苏糖顺势下坡,忧愁道:“是啊,只记得姐姐,别的全忘记了!”   苏糕闻言,心内一甜,同时又一酸,哽了声音道:“我就说,病了这些时候,怎可能一下子就好利索了?”说着又安慰苏糖,“妹妹别怕,只要禀了郎君,郎君自会再请大夫来给你诊治的。”   半天下来,苏糖倒是知道,这地方称呼女的爱喊作娘子,称呼男的就喊作郎君。苏糕嘴里的郎君,一定是这府中的男主人了。   两个丫头听得苏糖失忆了,也有些惊慌,一时又哄着她喝奶。   苏糕见苏糖不肯喝奶,便作个表率,让丫头端了碗过去,接过奶慢慢喝了,喝完看着苏糖,示意她也赶紧喝。   丫头也劝道:“小娘子快喝吧,冷了就腥了,不好喝。”   那就先喝奶,待会再吃饭!苏糖饿得前胸贴后背,确实也有些撑不住了,便就着丫头的手,大口喝奶。   苏糕和两个丫头被她凶残的喝法惊住了,嘴里直念叨道:“慢些慢些,小心呛着。”   苏糖暗暗嘀咕:难道喝个奶还会呛死?瞧你们那着急劲。   不想她这才嘀咕完,却是一口呛住了,猛地咳嗽起来。   喂她喝奶的丫头急坏了,忙忙伸手去给她抚背拍打,一边道:“小娘子就是急性子,哪能这样喝奶呢?”   苏糖好容易顺过气来,一阵气闷,究竟怎么了啦?喝个奶果然就呛着了。   她因早上初初醒来,嘴里没味,也没喝出究竟是什么奶,午间太饿,一骨碌就喝完了,又顾着观察两个丫头,也没品出是什么奶,现下一呛,嘴里全是奶酸味,只疑心不是牛奶羊奶,皱眉道:“这奶味道淡了一些,下次记得多放糖。对了,这是什么奶啊?”   丫头再次受到惊吓,喝了十四年,突然问这个是什么奶?另一个丫头倒是马上反应过来,小娘子失忆了嘛,连喝的什么奶也忘记了,她一时便代着答道:“是人奶。”   啊,神马?苏糖几乎要昏倒,一天三餐,喝的,喝的是人奶?   见苏糖表情明显又不对了,两个丫头也有些害怕。之前因为苏糖偷吃猪油糕,差点丧命,这房里原本侍候的八个丫头四个婆子全被仗打,赶了出去。如今苏糖又失忆,可别连累她们这两个送餐的才好。一个丫头因朝苏糖道:“小娘子失忆的事,我们会上禀大人的。”   苏糖耳边“嗡嗡”响,见两个丫头提着篮子要退下去,便追问道:“这人奶是从哪儿来的?”   丫头赶紧答道:“府里养了十个奶娘,轮着挤奶给两位小娘子喝。这两天糖娘子病着,大夫嘱了要清肠胃,便才减了餐量,糖娘子还得饿几天,待全好了,便会如前一样,一个半时辰一次奶。”   苏糖指指苏糕道:“哪我姐姐没病,怎么一天下来,也只喝三次奶?”   苏糕温柔道:“妹妹饿着,我怎能吃得饱饱的?自然要陪着的。”   苏糖一听放了心,又追问道:“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?”   “糖娘子要吃饭的话,得郎君同意才行。”两个丫头说着话,落荒而逃。   苏糖傻站着半晌,这才扶窗扇挪动了几步,坐到旁边的榻上,自己安慰自己道:“不怕不怕,待病好了,就能吃上饭了。”   苏糕在旁边听了,怜惜地伸过手,摸摸苏糖的头,叹息道:“咱们只能喝奶的,郎君不许咱们吃饭。”   不会吧?苏糖再次惊愕了,不敢置信地道:“不许咱们吃饭,难不成要咱们一辈子都喝奶?”她可不说“人奶”两个字,只单说“奶”字,要不,犯恶心哪!   苏糕又摸摸苏糖的耳垂,答道:“咱们呢,一出生就被郎君瞧中,买了来养,养到如今十四岁,每一餐都是喝奶,并没有吃过别的东西。妹妹上次闹肠胃不和,差点没了命,正是因为偷吃了两口猪油糕所致。”   苏糖彻底惊呆了,活了十四年,只喝奶,不吃别的东西?太高端了有木有?太恶心了有木有?   据苏糕说,这府里的男主人姓季,名唤蓝田,是当朝国舅季中元一位同族兄弟。   十五年前,老皇帝驾崩,其时新帝登位,不足三岁。季中元身为国舅,怎能看着外甥和姐姐受臣下欺凌?于是就挺身而出,当了监国。不过一年时间,季中元就在朝中翻云覆雨,少有人敢违逆。   季蓝田正是得了季中元的提携,这才入朝当了官儿。他知恩图报,知晓季中元喜欢美女,便四处搜罗美女献上。后来买了她们姐妹,只用人奶喂养,说道待她们明年十五岁及笄,便要把她们姐妹献给国舅,博国舅欢心。   苏糕又道:“你道咱们这两个名字是怎么来的?没错,也跟国舅有关。听说国舅最爱吃家乡一种叫苏糕的糕点和一种入口即化的酥糖。大人就给咱们取了苏糕和苏糖这样的名字。说待咱们到了国舅府上,一听这两个名字,也能得国舅宠爱了。”   真是,真是恶趣味啊!苏糖吐槽无力,点漆似的眸子看着苏糕,有些欲言还休。   苏糕知晓她的意思,幽幽道:“咱们只喝人奶,骨头也长不硬,不要说走路了,站都站不稳,就是让咱们跑,你认为凭咱们的力气,能跑远吗?纵是跑远了,咱们这样的,在外头能活下去吗?”   苏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,之前以为是太饿所致,却原来是因为只喝奶的原故啊!天啦,没法活了!   后半夜,苏糖饿得睡不着,悄悄爬起来,扶着墙挪步,挪到门边,撩起帘子看了看,见门并没有关严,便一点一点的拉开,贴着门缝挤了出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想到一个萌题材,就开坑了!哈哈! ☆、第二章     苏糖一出房门外,便四处看了看,见廊下挂着灯笼,一个值夜的婆子在廊下打瞌睡,一时便半屏了呼吸,提了裙子蹑足下门阶,下了门阶,双手弯向前,整个小老鼠偷油的动作,鬼鬼崇崇溜向大门外。   因之前苏糖俩姐妹晚上也要喝奶,为了方便送餐的丫头进出,院门便没有落锁,只随意关着,反正这些年来,姐妹俩也没随便出入,一旦季蓝田传唤,甚至走不动路,要婆子抱出院门外,用软轿抬了过去。婆子等人也不怕她们乱走。   苏糖喘乎乎去拉开大门,大门厚重,她使了吃奶的力气,只拉开一条缝,因从缝隙间一寸一寸挤出去。   好容易出了大门,她回手一推,把门缝推严了,以防巡夜的经过看出端倪,这才搓搓手,准备向前跑。   苏糖活动一下手脚,作了一个助跑的姿势,深吸一口气,抬步向前跑,不想她走了这一段路,双腿早已发软,这会一抬足,单足撑不住身子,一个趑趄,腿弯一软,整个人便摊在地下。   一声惊叫未及发出来,便被掐断在喉咙内。苏糖捂着嘴,四处看了看,夜静无人,只有虫鸣声,一时吁口气。   坐在地下休息了一会儿,苏糖重新振作起来,用手撑地,努力爬了起来,站直身子,这回再不敢助跑,只缓步向前。   想找吃的,当然是去厨房了。但是厨房在哪儿呢?苏糖思索半晌,决定见一步行一步,先转悠出这个地段再说。真个被人发现了,最多遣送回来,料着不会有事的。且季郎主喂了自己十四年人奶,下了重本,怎舍得因为跑出来一趟,就乱怪罪呢?   苏糖给自己作心理建议,鼓励着自己往前走。   走了一段路,苏糖很好运的拣到一支半人高,略粗壮的树枝,她忙把树枝当了拐杖,支撑着身子向前走,这才重新喘过气来。   就这吃奶的身子骨,一旦献给什么国舅,估计折腾一晚就得翘腿吧?苏糖嘀咕着,靠在路边一颗树小休一下,又继续前行。   肚子一饿,鼻子就特别灵。苏糖又走一小段路,硬是嗅得空气中飘浮着鸡肉的味道,她循着味道向前走,嘴里泛出口水,一时吞了吞,肠胃发出弱弱的一声响,把她吓了一跳。   月色清淡,苏糖扶着胃,蹙着眉,一步一个脚印,转悠了好半晌,虽嗅得鸡肉味,却不知道鸡肉在哪儿,只喃喃道:“我不会饿死吧?”   不远处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苏糖一惊,树枝“达达”敲地探路,只一绕,就绕到花丛后。   季蓝田是一个爱花的人,府中遍植花草,院落外也种了不少高大的树木。苏糖往花丛后一闪,又加上月色太过清浅,提着篮子过来的两个丫头便没有发现她。   苏糖耸耸鼻子,这下确定了,鸡肉味就是从一个丫头提着的篮子里发出来的。   待两个丫头往前走,她便从花丛后闪出来,拄着树枝,蹑手蹑脚跟在后面。   两个丫头一边走一边说话,倒没有留意身后跟了一人。   一个丫头轻笑一声,声音在夜色中荡开来,“听说那喝人奶的糖娘子差点死了,今早又活了,却是失忆了,不知是真是假?”   提篮子的丫头道:“说的有鼻子有眼,料着是真的。啧,误吃两口猪油糕就能病得起不了床,还差点死掉,真太娇贵了。”   “好在没死,死了郎君肯定还得再发落一批人。因为这两口猪油糕,都撵走了一批丫头和婆子,连带厨房的人也换了,唉!”   “你说,郎君这样宠着这一对糖人,会不会不舍得送出去,到时成了咱们府中的新宠?”   “这个可拿不准了。玉娘子那天是听说每早喝一碗人奶皮肤更水嫩,想着府中养了十个奶娘,就跟郎君说,拨两个专门挤奶给她喝,结果郎君不理她,还说她就爱凑热闹。为着这个,玉娘子生气了几日,埋怨那一对糖人只知道喝奶。若是那一对糖人真成了新宠,玉娘子头一个要跳脚。”   苏糖听着两个丫头说话,越听越心惊,这玉娘子应该是季蓝田的小妾,因为奶娘的事嫉恨自己姐妹俩,想对自己姐妹俩不利呢!   一个丫头又道:“郎君为了这一对糖人,可是费了心思的,每半年换一次奶娘,十个奶娘每餐吃食,都是严格规定的。说是这样出来的人奶纯。足足喂了那一对糖人十四年的人奶,把她们养成了尤物。这么样的,到时要送与国舅,肯定不舍得。”   “郎君不许那一对糖人出来走动,也不许人随便进去看她们,我倒是没瞧见她们的样子,姐姐说说,她们长什么样?”   “只喝人奶长大,自然一身好皮肉,白嫩如婴儿,声音也又娇又软又嗲,眼睛雾雾的,专心看人时又像一汪水,纵我是女人,被她们瞧了一下,也感觉全身发酥,更别提男人了。再有,她们因为只喝奶,全身散发一股好闻的奶香味。身子骨更是软的,据服侍过她们的丫头说,帮她们泡浴时,轻轻摸了一下,全身软绵绵,像婴儿一样没有骨头呢!”   “那确然是尤物了。只是这样的糖人,一遇风吹雨打,一下就会化为糖渣,不,渣也不会留下。”   一阵风吹过,苏糖缩缩肩膀,肚子更饿了,脚步虚浮,却没跟丢那两个丫头,眼看着她们进了一处园子,提步上了一个小亭子,便停了脚步,藏身在亭下一处花丛中。   亭子里一个女子端坐着,见两个丫头提了篮子上来,便皱眉道:“怎的这般迟?”   两个丫头赔笑道:“厨房的人刚换,不知道娘子的口味,每种口味都做了一些,便耽搁了。”   女子闻言,神色稍缓,哼一声道:“她们倒是晓得奉承人。”   丫头答道:“谁不知道娘子是郎君的心头肉?她们不巴着娘子还要巴着谁?”   “这话我爱听。”女子觑觑丫头,看着丫头揭了篮子,端出几个碟子,每个碟子各装两只鸡腿,看起来各种口味都有,残存的一点怒气便全消了。   两个丫头是晓得这位玉娘子习惯的,每碰月色好时,便爱在亭子这儿独啃鸡腿,至早方归,也不要人侍候。因又捧出茶壶和茶杯,又有巾帕等物,一一摆好,这才双双退下。   苏糖饿得站不稳,早就坐倒在花丛内,一时嗅得阵阵鸡肉味,只一直咽口水,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得到一块鸡肉。   一块乌云飘过,遮实了月亮,周围瞬间一暗,苏糖在花丛下拣了一块石头,运足手力,拼了吃奶的力气,“呼”一声,扔向亭子另一侧。   玉娘子正拿巾帕擦手,突然听得声响,唬了一跳,也不叫嚷,只站起四处看,一时步下亭子,向石块落下的地方走去。   鸡腿鸡腿,我来了!苏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,树枝向下一柱地,轻轻巧巧一蹿而起,疾速冲上亭子,一手抓了一只鸡腿叨在嘴里,又腾空抓了一只在手中,用树枝撑着身子,很快倒退回花丛下。   玉娘子听得声响,一回头,却没有瞧见什么,便有些疑心,又走回亭子,一时掩嘴失声道:“孔大郎,你又来吓我是不是?”   苏糖舌头舔着鸡腿,感觉着鸡腿肉的美妙,却不敢咬下去。这货原先两口猪油糕就能吃死了,一旦吃下鸡腿,会不会也死掉?她正作着天人交战,听得玉娘子喊叫,便在花丛后张眼,暗暗道:“什么孔大郎?”一时又怕被发现,只希望玉娘子啃完鸡腿马上滚蛋,好轮到她慢慢滚蛋。   只苏糖没有想到,玉娘子这么一唤,真有一个男子应声出来,坐到石桌边。   男子也不客气,早抓起鸡腿就吃,一边吃一边道:“说吧,又有什么事要我办的?”   玉娘子嗔道:“我是特意请你吃鸡腿的。”   男子一笑道:“你上回也这样说,结果还不是让我指使丫头去投喂那糖人一块猪油糕?糖人没死,你肯定不甘心。是不是还要投喂别的?”   苏糖听得说话声,一惊张嘴,嘴里叼着的鸡腿滚落在花丛内,她忙探手去摸,摸了半晌寻着了,只抓在手里,竖耳听亭子里两人说话。   玉娘子手指绕着腰间的青穗,好半晌咬牙,腾手指去戳男子的额头,半含嗔道:“冤家,你非得这样直接不可么?”   男子嘴里啃着鸡腿,见玉娘子手指戳过来,也不避让,只突然站起来,嘴里叨着的鸡腿另一头就直挺挺□玉娘子正在说话的嘴巴,堵住了她的话。   玉娘子一愣,很快回过神,贝齿咬住了鸡腿,一点一点舔着,眼角撩着男子,风情无限。   苏糖在花丛后偷窥,哇哇,季郎君的小妾跟别的男人偷嘴呢?她一边舔鸡腿,一边看好戏,待看见那一对狗男女各含住半截鸡腿,嘴唇与嘴唇碰在一起,发出“啧啧”声时,不由狼血沸腾,狠狠咬下一块鸡腿肉,猛嚼一番,不由自主就吞了下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三章   鸡腿肉一落肚,苏糖才猛的反应过来,天啊天啊,居然就吞下去了,会不会出问题?她静等了一会儿,见自己还好好的,并没有什么不适,却还是不放心。   苏糖前世就读的虽是美术学院,但她父母是营养学师,善于调理饮食,注重肠胃健康等。她耳濡目染,这些常识总还是知道一些。像这身体,喝了十四年的奶水,肠胃还不知道薄成什么样呢,稍稍硬一点粗一点油一点的食物,只怕肠胃就会受不住。   又等了一会儿,依然没有不适,苏糖一下举起鸡腿,终于放进嘴里又咬下一块肉,轻轻嚼着,直嚼得腮帮子生疼,牙床发酸,犹自不敢吞下肉,只把肉吐掉,又咬一口。   值此时刻,亭子上一对男女已是弃了鸡腿,转而缠在一起。男子把玉娘子按在石凳上,伸手去扯她衣裳,一边低声说着什么,惹得玉娘子腻声道:“孔大郎,什么手段都别光说说,还得试过才知道。”   苏糖在花丛后一瞧,忘了要咬鸡腿,大气不敢喘的瞧着,深怕错过精彩片段。不得不说,这玉娘子确实是美人,这男子也极俊俏,两人身着古装,半露半褪的,这般纠缠在一处,兼发出含糊的声音,就是一副活生生春宫图。苏糖甚至拿这场景跟前世观赏过的古代春宫图作比较,发现这一对男女比春宫图上画的那些更具有观赏性,一时看得津津有味。   孔心镜扯着玉娘子,正要入巷,突然有人轻“咳”一声,一个青衣男子出现在亭子旁边,淡然道:“在这处干虽然妙,但你们也得防着有人偷窥呀!”   “啊!”玉娘子听得声音,一声尖叫,伸手去推孔心镜,又慌慌掩了衣裳,站起来看向亭外的青衣男子道:“是,是孔大郎他,他欺负我。”   亭外的青衣男子点点头道:“我看到了,他正准备欺负你,你也很乐意被他欺负。”   孔心镜倒不慌张,也不掩衣裳,懒懒道:“说吧,有什么事?”   青衣男子一拍手道:“爽快。”   玉娘子这会也明白了,这季候风是有事要让孔心镜去办,特意来捉他把柄的。   季候风笑吟吟道:“明儿季府设宴,季飞龙自然会来,你们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好,只须让季飞龙知晓府中养着一对自小喂人奶长大的糖人,再暗暗助他一助,让他见见那一对姐妹花,今晚的事就揭过了。”   孔心镜一怔道:“郎君养着那一对糖人,是为了献给国舅的,如今让季飞龙见了,一旦季飞龙讨要,郎君也不能拒绝,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年的功夫?且季飞龙是国舅义子,若为了这个,父子反目,岂不是郎君之过?”   季候风道:“没料到你对郎君却忠心,既如此,为何要动郎君的女人?”说着眼角觑玉娘子。   玉娘子忙去扯孔心镜,轻声道:“季二郎毕竟是郎君亲侄儿,他还能害郎君不成?咱们只照做就是。”   孔心镜一想也是,季候风和季蓝田叔侄关系虽一般,但再如何,他们是一家人,季候风这样做,或者有他的道理也未定。他这样寻思着,半晌点头道:“既这样,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。”   玉娘子眼见他们说妥了,却又怕别人再寻来,一心急着回去,只忙忙告辞。   孔心镜也无心再待下去,见玉娘子一走,他一抬足也走了。   苏糖在花丛后却是惊住了,天啦,这什么情况?这桥段听着,怎么很像《三国传》里面貂婵戏吕布的戏码呢?这是要利用自己姐妹俩反间季中元和季飞龙关系么?但是慢着,这季候风也是姓季,论起来一样是季氏一族的人,因何要这么做?   问题的重点还在于,自己姐妹俩是待宰羔羊,无力反抗这码事啊!   苏糖举着鸡腿的手有些发酸,却不舍得丢鸡腿,只急速转动心思。   季候风目送玉娘子和孔心镜走了,便随手拿起一只鸡腿啃咬起来,一面缓步下了亭子,突然停在花丛前,蹲下身子道:“偷嘴的滋味怎么样?”   啊哟,他是在跟我说话么?苏糖身子一动不敢动,装作雕塑样,甚至呼吸也半屏住了。   季候风一笑,用手拨开花丛,露出苏糖的小脸,见她受惊似的抬头,一对眼睛小鹿一样,心头便一软,温声道:“回去吧!上回两口猪油糕就能致病,这回啃了鸡腿,得马上请大夫瞧瞧。”   苏糖有些摸不清状况,这季候风跟自己很熟么?瞧这熟人的口吻。而且既然知道自己藏在这儿,为什么还当着自己面跟孔心镜说那些话?   季候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,解释道:“郎君要把你们献给国舅,我却不忍心,国舅脾气不好不提,身边美女如云,随便谁个动动小心思,就能要你们的命。季飞龙却是十二岁时得了重病,他母亲在佛前许愿,让他挂在佛祖名下当个弟子,未满十八岁之前,不许近女色。今年三月,他满了十八岁,国舅正要给他选一个绝色女子,只是未有合意的。如今须得设法让他看到你们姐妹,把你们讨了去。你们跟了他,胜似跟国舅多多。”   苏糖怔怔道:“你为我们着想这么多啊?你对我们真好?”   季候风哄小孩子一样哄道:“咱们虽不常见面,但一样是郎君养大的,我一向当你们妹妹看待,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?”   苏糖马上明白了,这货是以为自己姐妹俩喝奶长大的,是奶娃娃,脑回回也是奶娃娃,不会思考,被人一说就信。瞧这破绽百出的话,他也说得出来?还这样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。   季候风见苏糖呆呆的,以为自己已哄住了她,便伸出手道:“来,我送你回去罢!”   苏糖坐得久了,双腿发麻,却是站不起来,只去寻树枝,想用它柱着,才一动,身子突然腾空,不由惊叫一声。   季候风早把苏糖抱在怀中,心里稍动:咦,真的软绵绵,像没有骨头一样,且身上确实有一股很好闻的奶香味。喝奶长大的,果然很特别。   苏糖其实也心知,自己适才饿得狠了,拼着一股力气走到这儿,这会想走回去,不认得路不说,也确实走不大动。季候风不惊动人,这样悄悄把自己抱回去,也是一个好法子。她想着,抬眼去觑季候风,不想季候风正低头看她,两下一对眼,她不由红了脸,一时又暗啐自己一口,没见过世面啊,和男人一对眼,怎么就心慌气短,小脸红红了?   季候风见苏糖红了脸,心头更是一动,有些怅然,如此糖人,其实我也想要的。只是……   苏糖小心肝控制不住乱跳着,突然心口一痛,不由用手去捂,颤声道:“痛,痛,那一口鸡腿肉发作了。”   季候风见她变了脸色,一迭声嚷痛,也吓了一跳,只加紧脚步,一边道:“那种粗食,你怎么能随便入口呢?看看,成什么样子了?”   是啊是啊,鸡腿是粗食,只有奶水才是幼食。苏糖胃虽痛着,犹自不忘暗暗吐槽。一面却又发愁,不会让一口鸡肉把胃磨出孔来吧?太痛了!   季候风脚步快,很快就把苏糖送到她所在的院落中,这个时候守夜的婆子依然在打瞌睡。   季候风把苏糖抱进房里时,苏糕却是醒着的,趁着窗口一点儿月色,一眼见得有人把苏糖抱了回来,只大大吁口气,也不声张,忙起来掌了灯,扑过去看苏糖,见她神色不对,不由急了,问道:“妹妹怎么了?”   季候风代为答道:“吃了鸡腿肉不适。”   苏糕这才看清来人是季候风,忙行礼道:“见过二郎。”   季候风摆手道:“叔父当你们女儿一样养大,我也是当你们妹妹看的,何必见外?”   苏糕心思单纯,不疑有它,感激道:“谢谢二郎!”   季候风又道:“这会也不宜惊动人,还得我亲去请一位大夫悄悄来诊治。只是一条,你以后看紧了她,万不能再随便走出去,随意吃东西了。”   苏糕大力点头,只害怕苏糖还像上回那样病个半死,便催着季候风道:“还请二郎快些请大夫过来。”   大夫赶过来时,苏糖已痛得满头汗,恨不得打滚。   季候风略说了苏糖的症状,这大夫便点头道:“幸好只吃了一口鸡腿肉,要是多吃,绝对撑不到现在。”说着待要喂给苏糖一颗药丸,想一想又缩回手,为难道:“要是别的人呢,这颗药丸喂就喂了,糖娘子可不能这样,还得磨碎了才能喂她。”   季候风接话道:“我去帮你把药碘子拿过来。”   苏糕只在旁边给苏糖擦汗,红着眼睛道:“有劳二郎了。”   季候风不答话,早就出去了。   季候风很快抬来药碘子,磨好药丸,给苏糖喂了下去。大夫又嘱几句,便告辞了。   下半夜,苏糖终于止了痛,只全身发汗,喝了两杯水才好些了。   季候风见她缓了过来,知道没事了,便摸摸她的头,又朝苏糕点点头,一个鱼跃,从窗口跃了出去。   这个时候,门一响,两个送餐的丫头却是送了两碗奶进来,温声相劝道:“两位娘子昨儿吃得少,今儿早些用餐罢!”   我就是喝奶的命么?苏糖胃肠痛了半夜,这会嗅得奶香味,居然很有亲切感,待丫头端奶喂她,一时极是配合,乖乖就喝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四章   丫头见苏糖乖乖喝奶,倒是松了口气。待得喂完,却是发现房里多了一件东西,一时过去看了看,见是一个药碘子,不由好奇,问道:“这是从哪儿来的?”   苏糖一下暗道糟糕,昨晚那大夫忘记把药碘子带走了呢!她一时脱口道:“我拣的。”   “拣的?”丫头极是诧异,整天坐在房里,能拣到一个药碘子?   苏糖“咳”一声道:“反正就是我拣的,你别多嘴说出去,一个药碘子又不碍你们什么事。况且房里没有少掉什么东西,而是多出一个东西来,有什么好查问的?真查什么了,倒霉的是你们。”   丫头抿嘴看看苏糖,好么,大病一场之后,不光失忆了,还牙尖嘴利,和从前不同了。她寻思着,便要去拿药碘子,一边道:“来路不明的东西,搁在这儿却是不好,我拿去扔掉罢!”   苏糖突然想起什么来,拦住丫头,凶巴巴道:“我拣的东西,当然是有用了,作么要扔?”   丫头忙撒手,赔笑道:“哪小娘子就留着玩儿吧!”   “哼!”苏糖仗势欺人一番,感觉很爽,又吩咐丫头道:“整天喝奶,舌头痒了,拿盐水来洗洗。盐和水分开,我自己调盐水洗。”   每日供给苏糖俩姐妹用的洗漱用品,都是经过大夫检看过的,盐水也不敢给太咸的。丫头听得苏糖这样说,迟疑一下,见苏糖瞪眼,又只得应了。   丫头倒是很快拿了盐和水过来。苏糖让她放在案上,便示意她下去。待丫头一走,苏糖拿水随便漱了口,一小撮盐却是倒进一张纸中,包好了放进荷包,又系紧荷包拴在腰上,这才放心了。   苏糕见她这样,有些迷惑不解,问道:“这是要作什么?”   苏糖低声道:“姐姐以后就知道了。”   苏糕又摸摸苏糖的头,想着昨晚的事,低声道:“咱们喝了十四年的人奶,突然吃东西,肠胃是受不住的。就是要偷吃,也得吃那清淡绵烂的东西,鸡腿肉这样油腻之物,是不能轻易入口的。”   苏糖轻轻环住苏糕的腰,低声道:“姐姐,咱们光喝奶的话,只怕活不了多久。”   苏糕如何不知?这会叹息道:“郎君养着咱们以待献给国舅,博国舅欢心,为他谋更好的官途。凭的,就是咱们只喝人奶,不吃东西。若不然,世间那么多美女,国舅到时凭什么要单单垂青咱们,许给郎君更多好处呢?”说着声音却压得小小的,俯在苏糖耳边道:“待到了国舅府,若能得国舅宠爱,咱们没准能吃上东西,只是要凭借别的本事了。”说着红了脸。   苏糖愕然,一时又暗汗,嗯嗯,别的本事!   这一天,丫头是按照平素那样,每一个半时辰就送一次奶。至午间,苏糖再看见那碗人奶,差点想呕了,就是再饿,也不想喝,只暗暗磨牙。这一磨牙,却又发现牙酸倒了,不由大惊,张嘴给苏糕看,嚷道:“牙好像松了,不知道怎么回事?”   苏糕过去扳了苏糖的嘴一看,见她嘴里的牙齿小小颗,粒粒莹白,只是两颗门牙那儿,却有一条缝,不像以前那样紧密,也大是奇怪,伸手去按她的门牙道:“怎么突然有缝了呢?”   苏糖怔怔道:“是牙根萎缩了吧?”啃几口鸡腿牙根就能萎缩,这身体能禁得住一点点风吹雨打么?   苏糕瞧见苏糖的牙,安慰道:“没有松动,只是你错觉罢了。”说着去找镜子,也张了嘴去瞧牙齿,见自己牙齿倒是好端端的,便稍稍松口气。走过去端了碗,把奶喝了,又嘱苏糖道:“快喝吧,别饿着了!”   苏糖端了碗,一嗅到那股奶味,突然就受不了,又搁下碗,想一想,捏了鼻子端起碗,硬是灌下半碗,剩下半碗再如何也灌不下去了,只得泼在窗外,淋到那几株花上。   丫头进来收拾碗时,见两碗奶都喝完了,苏糖也没有什么异状,以为她不敢闹腾了,脸上不由带出笑来,说道:“听前头的管家娘子说,府里正挑人,要挑几个俊俏灵活的丫头进来房里服侍两位娘子呢!现外头买的可不放心。”   苏糖道:“其实也不用人在房里服侍了,这几天都清静惯了。”   丫头笑道:“就是挑了人,还得调`教一段时间才敢送来给两位小娘子使唤,两位小娘子想必要清静好一段时间的。”   午休后,丫头又来了,笑道:“郎君听说小娘子无碍了,让两位小娘子如常上课呢!”   上课?苏糖以眼询问苏糕。   苏糕搂了她肩膀,小声道:“咱们每月上旬有三天时间要学习鉴赏字画,中旬有三天时间学穿衣打扮,下旬有三天时间学的是如何媚好。”后面几个字,却是低得只有苏糖能听见。   丫头已是道:“现是下旬,还请两位小娘子到晴好阁上课。”说着上前帮忙苏糕和苏糖换衣,换好又拍手,一下便进来两个强壮干净的婆子,分别上去抱了苏糕和苏糖出门。   苏糖窝在婆子怀内,只拿眼四处溜,昨晚太黑,也没瞧清楚外面是什么样,现下大白天瞧着,见不远处亭台楼阁,近处又多是花草,眼睛差点不够看了。   婆子见苏糖扭着头四处看,便很配合的抬高手肘,让苏糖的脖子仰高些,方便看风景。   苏糖见婆子和善,便央求道:“嬷嬷,让我自己下来走走吧!”   婆子一怔,看着近在后面的丫头,小声道:“可不敢让小娘子自己走,小心把脚走大了。”   我倒!苏糖脖子一软,摊在婆子身上,暗暗泪了,居然连走也不给走呀!   很快来到晴好阁,婆子把苏糖俩姐妹抱进去,让她们坐在软榻上,又备了蜜水,这才退出来守在阁外。   苏糖见晴好阁四面临水,窗外有习习凉风吹进来,不由道:“瞧着不像上课的地方,倒像睡觉的地方。”   苏糕并不接话,只频频看阁门,神色与往日不同。   不一会儿,阁外就传来脚步声,苏糕脸上微现红霞,更添美色,就是苏糖,一时也看呆了眼。   阁门一响,一位青年男子走了进来。   苏糖转头去瞧,不由一怔,啊啊,是孔心镜啊!原来他就是教导我们如何媚好男子的老师哪!   孔心镜今儿穿了白色长衫,俊俏之余,又带了一点儿儒雅,要不是苏糖昨晚见过他如何调戏玉娘子,几乎要以为这位就是君子如玉的那种人了。   孔心镜关好阁门,垂了帘子,把腋下夹着的画卷拿到手里,这才坐到榻边,对着苏糖俩姐妹道:“上回学的还没忘记罢?”   苏糕忙点头,苏糖也跟着乱点头。   孔心镜便转向苏糖,“懂了?”   “懂了!”苏糖胡乱答道。   “真懂了?”孔心镜突然变脸,瞪着苏糖。   “不懂!”苏糖只好老老实实回答。   “量你也不懂。”孔心镜说完,看向苏糕,语调居然柔和一些,“上回学的,你懂了罢?”   苏糕红着脸,蚊子声音道:“懂了!”   “好,既然懂了,就做一遍罢!”孔心镜展了手里的画卷,指着其中一幅道:“就做这一幅。”   苏糖探头去瞧,见孔心镜用手指着的那幅小图,却是一个女子伏在一个男子膝前,低头吮着什么东西,侧脸可以瞧见女子一脸陶醉的模样。而男子衣袍四散,半仰着,手里还提着酒壶。她猛一瞧,不知所以,再一瞧,脑袋突然“轰隆”一声响了,天啊,太重口了吧!   苏糕却已在榻上膝行,挪动着朝孔心镜爬去,看样子要像图中女子那样做事。   苏糖目瞪口呆,看看苏糕,再看看孔心镜,闹不清是要拦阻还是旁观。   孔令镜却已是赞许道:“没错,一见到要侍候的人,瞬间就进入状态,心中把他当了天神一样的人物,眼神要崇拜,动作要……”   苏糕爬到孔令镜膝前,玉手抚着他袍角,眼角觑着他,俏脸酡红似醉酒,小嘴唇微微张着,一点一点俯下头,凑到孔心镜两膝间。   苏糖彻底呆住了,正要不顾一切上前拉开苏糕时,却见孔心镜托起苏糕的下巴,看定她道:“不错,动作很诱人。过关。”   孔心镜说着,还不忘用眼角看苏糖,挑眉道:“你再不学着些,以后怎么侍候人?”   苏糖受此刺激,心肝乱颤,脸颊赤红,明明显显意识到自己俩姐妹身为媚宠的处境。   孔心镜又讲了几个注意事项,这才整衣袍,下去倒蜜水,喂苏糕喝了半杯,腾手把她抱在怀中,抚她的脸款款道:“郎君要把你们送与国舅,我却不舍得你们受苦。与其跟国舅,还不如跟了季飞龙呢!季飞龙今晚会来府赴宴,到时我领他见你们一见,你放出手段来迷住他,好令他向郎君讨要你们。”   苏糕痴迷地看着孔心镜,听着他的话便下意识点头,一时醒觉,却又迷惑道:“季飞龙不是国舅的义子么?跟了他还不是要住在国舅府。”   孔心镜低声道:“听我的没错。”   苏糕便点头道:“好,我听你的。”说着转头看向苏糖,“妹妹,咱们就听孔大郎的!”   苏糖脱口应道:“我饿了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五章     苏糖俩姐妹是喝奶的,不禁饿,不禁累,平素教导她们学东西,小半个时辰就要休息了,再加上想到苏糖上次吃了猪油糕差点病死,现下还虚着,不堪久劳,孔心镜终是道:“好了,下课了!”   待婆子又把她们送回所在的院落,苏糖这才看清院落上挂的牌匾上刻着“糖人院”三个字,一时不由愕然,天啦,她们院落干吗起这样的名字,是谁这样恶作剧?   婆子抱了她们进房,喂她们喝了水,便要去传奶。   苏糖一听奶字,又犯了恶心,只是看看苏糕,又止了话,并没有出声拦阻,自己想饿着可以,可不能害姐姐饿着。   待婆子下去了,苏糖便问起院落的名字。   苏糕听得她的疑问,轻声道:“是孔心镜起的名字。”   苏糖摇头,隔一会终于问道:“姐姐喜欢孔心镜?”   苏糕瞬间红了脸,嗔道:“谁喜欢他了?别胡说。”   苏糖看着苏糕娇羞的模样,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,像这样喝着人奶过活,等着被人送去做宠物,如果再没有一点儿寄托的话,只怕也会跟本尊一样,两口猪油糕下肚,结束自己的姓命罢?   能够喜欢人是好事,也能凭此充满希望的活下去,虽然这人不一定值得喜欢。苏糖寻思着,想要揭穿孔心镜真面目的话便吞回去了。   苏糕见苏糖突然沉默,却是小心翼翼道:“妹妹,你没事么?”   苏糖醒过神,抬头道:“姐姐,我上回吃猪油糕的事,是怎么回事?”   苏糕道:“是有人想害你,特意让丫头偷偷带了猪油糕来给你,你本来不敢吃,只犹豫着,后来听丫头说猪油糕是孔心镜给你的,你就不肯听我拦阻,一下吃了两口。我后来质问孔心镜,他说是府中有人想对咱们不利,要借此害死咱们姐妹俩,然后栽在他头上。”   苏糖有些想不通孔心镜的意图,索性不再想了,又问季候风的事。   苏糕答道:“季候风是郎君侄儿,自小便住在府中,只是他和郎君关系并不好,也有闹过要出府另过,后来给人劝住了。”   苏糖问道:“是郎君对他不好么?”   苏糕摇摇头道:“不是,郎君对他可好了。是据说他父母为了给郎君办事,死在外头了。后来郎君接了他回府来住,他对郎君便一直亲热不起来。”   苏糖这下恍然了,季候风让孔心镜来劝自己姐妹俩迷惑季飞龙,看来并不安好心。但是管他呢,如果始终要献给人,献给老的还不如献给小的。至少季飞龙未近女色,自己姐妹俩好好周旋,没准能保命。   眼见苏糖又沉默下来,苏糕好生担心,伸手去摸她的额角,见没有不妥,这才放心了。唉,妹妹自打大病后好转,性子变的不同,有些古古怪怪的,叫人担忧哪!   很快的,送奶的丫头来了,小心的端出两碗奶,笑道:“却是知道两位小娘子今儿要上课,肯定饿了,早就看着钟点儿,赶着送奶呢!”   苏糖由着丫头喂了半碗奶,就再也喝不下去了,只让丫头搁在案上,说什么也不肯喝了。   丫头再三相劝,见她摇头,一时也无奈。   苏糖有心拉拢两位送奶的丫头,便拉了其中一位圆脸的坐下,问道:“姐姐叫什么名字呢?”   圆脸丫头失笑道:“小娘子还是记不起我的名字么?”   苏糖摇着圆脸丫头的手臂道:“不记得了,姐姐快告诉我。”声音极是娇软,带着几分撒娇。   圆脸丫头抗不住,答道:“我叫梨花。”说着指指另一位丫头道:“她叫海棠。”   苏糖便嘴甜甜道:“梨花姐姐,你能弄一点儿大米过来吗?听说在窗台这边撒一点儿大米,能引来雀儿啄食。”说着期待的看着梨花。   梨花虽是丫头,地位比不上苏糖俩姐妹,但是天天看着她们喝奶,足不出户,比笼中鸟还不如,其实也有些可怜她们的。这会听得苏糖的话,便道:“不过一点儿大米,包在我身上就是。”   苏糖一时就高兴了,笑道:“梨花姐姐真好!”   梨花见她这样容易满足,不禁也笑了,又端了那半碗奶过来,一摸还温温的,便劝道:“小娘子还是喝完它吧,免得待会儿肚子饿。”   苏糖很给梨花面子,就着她的手里,喝完了剩下的半碗奶。   看着苏糖俩姐妹喝完奶,两个丫头便收拾了碗,告辞出门。   苏糖却是追上两步道:“梨花姐姐,记得大米。”   梨花一笑道:“我跟厨房的人要一些好了,过一个半时辰送奶过来,就随便给你带过来。”   苏糖又补充道:“要精细米,不要粗粮。”   梨花不由捂了嘴笑道:“雀儿什么米都吃的,不会管它精细米还是粗粮。”   苏糖摇头道:“就要精细米,粗粮拿着硌手。”   梨花一怔,转头看苏糖的小手,见白得几乎透明,似乎一碰即破,不由感叹道:“是哟,粗粮确实会硌了小娘子的手。”说着摇头去了。   梨花又送奶过来时,果然用荷包装了一小荷包的精细米递给苏糖。苏糖接过,解了荷包的带子一瞧,嗅得熟悉的米香,差点泪了,哽咽着道:“谢谢梨花姐姐!”   梨花忙寻帕子给苏糖擦泪,又道:“这个不值什么,又不是要金要银的,不用这样感动的。”   “噗!”苏糖破泣为笑,突然“啧”一声亲在梨花脸颊上,笑嘻嘻道:“我的初吻就献给梨花姐姐了。”   梨花呆着脸道:“所以说,我占了你便宜?”   苏糖再次笑了。   苏糕见苏糖得了一小荷包米,却高兴成这样,便道:“你要是喜欢撒米喂雀儿,就让梨花帮着买一袋子子精细米来放着,每日午后在窗边这儿撒了米,自然有雀儿飞来。”   苏糖眼睛一亮,是哟,买米才是长远之计。   苏糕和苏糖每月是有月例的,只是没地方用罢了。苏糕这会寻了一个小荷包,递给梨花道:“这儿有一块碎银子,也不知道多少,你拿去,给我们买一袋米过来,若有人问,照实答就是,料着不会拦阻的。”   梨花接过荷包道:“小娘子放心,不过买米来喂雀儿,管家娘子不会相拦的。”   待出了糖人院,梅花道:“原来八个丫头都撵走了,现下也过了这些时候,怎么还不调人过来服侍?还说郎君对她们上心,我看未必。”   梨花道:“她们再如何,只是郎君养着准备送人的,哪儿会真正上心呢?且这些日子郎君忙于朝事,顾不上这儿。就是管家娘子,因着上回撵走的丫头中,有一个是她的侄女,这回便不痛快,不想派人过来服侍,故意拖着罢了!”   目送两个丫头走了,苏糖解开荷包闻米香,陶醉得不行,差点把鼻子探进荷包内。   苏糕见她一点要撒米喂雀儿的动静也没有,便道:“你该不会要留着自己吃这米吧?”   “真是知妹莫若姐啊!”苏糖抬头道:“再这样天天喝奶,我真不想活了。”   苏糕吓一跳,过去要抢苏糖的荷包,着急道:“你可别又想不开,一粒米下去,只怕要你的命。”   苏糖避开苏糕的手,笑道:“姐姐,谁告诉你我要吃生米的?”   “你难道还能煮成粥?”苏糕见苏糖并无寻短见的意思,便缩回手,改坐到苏糖身边,和她一起闻米香。   苏糖俯在苏糕耳边说了几句话,苏糕惊喜道:“能行么?”   苏糖道:“应该行的。”   苏糕道:“但你是以喂雀儿的名目讨米的,为妨人生疑,这会总得随意撒几粒米在窗口意思意思!”   苏糖一想也是,极是不舍的掂了几粒白米搁在窗边,又抖抖荷包里的米,极是肉痛道:“荷包太小,只装了这么一点,拿走几粒而已,都扁了许多了。”   季府种植的花草多,多有雀鸟栖身。很快的,就有两只麻雀来啄食大米。苏糖眼睁睁看着麻雀把窗台上大米都啄食完了,施施然飞走,不由瞪眼道:“这两只吃白食的家伙。”   至晚,梨花等人送来最后一餐奶,听得苏糖说麻雀能吃,把大米都吃完了云云,不由掩嘴笑道:“府中多雀鸟,也不怕人,到处啄食的。这儿有米,它们自然会飞来的。只是不要让它们落了鸟屎在窗台上,熏了两位小娘子。”   苏糖笑道:“一吃完米就飞走了,哪儿肯停留?更别说什么鸟屎了。”   苏糕却怕苏糖玩米,手沾了脏东西,已是吩咐梨花道:“梨花姐姐,另吩咐人提了洗手的水进来罢!”   苏糖又吩咐要山泉水洗手,不要井水。   待梨花和梅花告辞了,苏糖便俯在门边看外面值夜的婆子,见她提灯笼巡看了四周,接着提了水壶稳在小炭炉上,这才坐到台阶下,摇蒲扇纳凉,并没有注意这边,便掩好门,垂下帘子,嘴角弯弯对苏糕道:“那个季嬷嬷的炭炉不大不小正好呢!”   苏糕怕苏糖病后身体虚,力气不够,已是帮着搬了一块软垫放到地下,再帮着搬了药碘子放到垫上,看着苏糖倒了荷包里的米去淘洗,又撮了放到药碘子里,她便坐在药碘子旁边,有模有样的碘起米来。   苏糖看着苏糕只碘了几下,就有些喘息,忙让她歇息,自己接手,费了吃奶的力气碘起来。   苏糕见苏糖也开始气喘乎乎,忙让她停下,沉思道:“要不,先泡软了再磨,可能容易些。”   “我饿了,等不得了。”苏糖又磨几下,看着米虽没有成粉,但都碎了,便撑着站起来道:“可以煲了。”说着捧起角落的小香炉,感觉一下重量,喘着气道:“狠狠砸一下,季嬷嬷就会昏过去吧?”   苏糕摇头道:“要不,别砸昏她了,咱们就直接开口,说跟她借炭炉子用用?”其实,其实我是怕,咱们力气不够,砸不昏她。   苏糖摇头道:“不行的,一旦她知道咱们煲米糊糊吃,是肯定要上报的,到时咱们就没得吃了。”   苏糕想了一想,咬牙道:“那你喊她过来,我来砸,我力气大些。”   苏糖马上把小香炉交到苏糕手里,蹬蹬跑到门边,拉开一条门缝喊道:“季嬷嬷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六章     婆子听得苏糖呼唤,颠颠就过来了,也不敢太过近前,怕身上气味熏了一对糖人,只站在门外两步远处问道:“小娘子有何吩咐?”   苏糖清清嗓子,狠狠心,吩咐道:“你上前些,把头探进这条门缝。”   季嬷嬷闻言摸不着头脑,但也没多想,上前把头探进门缝中,犹自笑问道:“小娘子这是要作什么呢?”   苏糖笑眯眯道:“你闭上眼睛不要说话不要动,等会儿就知道要作什么了。”   这是闷了想逗我玩儿呢?季嬷嬷模糊寻思着,也不以为意,依言闭上眼睛。   与此同时,苏糕已是把小香炉举了起来。   苏糖很淡定,两步过去,握住小香炉另一边,随着苏糕砸下的动作一起用力,“呼”一声,拼了全力砸在季嬷嬷后脑上。   “咚”一声,季嬷嬷腿一软,顺着门缝趴倒下,把门撞开了一大半,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。   苏糕和苏糖同时腿一软,也坐倒在地下,手里的小香炉滚落在一边,只喘着气,惊魂未定的。   苏糖先回过神来,探手去季嬷嬷鼻子下,吁口气道:“还有气儿,没有砸死,只是昏过去了。”   苏糕打个颤,膝行去探季嬷嬷的气息,探完也吁口气道:“凭咱们这点儿力气,最多也就砸昏她而已。”   两人想把季嬷嬷拖到一边去,这回手足发软,却是拖不动了。   苏糖只得放弃拖动季嬷嬷,跟苏糕道:“就让她趴在这儿好了,待咱们煲完米糊糊再用冷水淋醒她,让她自己走。”   苏糕一想也是,便也松了手,转而去推门,扶着门框走了出去,又休息一下,这才走到院落里那小炭炉旁边,一时蹲下瞧了瞧,用手指碰碰炉身,见极是烫手,自知搬不动这小炭炉,只摇摇头,回身又走进房里。   苏糖却是忙着把药碘子里的米碎撮在一只杯子上,又加满了山泉水,这才端着走向门边,一时见苏糕又走回来,便道:“姐姐,房里不通气,在这儿煲不安全,还得到院落里煲。”   苏糕见苏糖端着杯子,怕她摔了,忙伸手要去帮忙拿着,一边道:“就是想在房里煲,咱们也弄不动那烫手的炭炉。”   苏糖避开苏糕的手,示意自己拿就行了,一边应道:“这个倒不难,拿厚厚的衣裳包住炉身,便不会烫手了。只是怕火星溅出来伤了手。”   苏糕见苏糖坚持要自己端杯子,便在前开路,小心翼翼把门又推开一些,示意苏糖不要踏到季嬷嬷,一路护着她走到院子里。   苏糖把杯子放下时,苏糕便去寻季嬷嬷平素在用的一只小砂锅,用水洗了又洗,直刷得干干净净了,这才端过来,让苏糖把杯子里的米水一起倒进去,盖好盖子,两人合力,端起放到炭炉子上。   “这个不知道要煲多久才能煲烂?”苏糕第一次干这冒险的事,又是激动又是不安,又杂着一点自己竟然能动手煲粥的自得,揉着脸问苏糖。   苏糖见苏糕脸上沾了炉灰,便抬袖子给她擦去,笑道:“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吧,只这么一小撮米而已。”   两人说着,兴致勃勃地找扇子扇炉火,拿软垫铺在地下坐着,巴不得快点煲好米糊糊。   苏糖又展望前景道:“每晚半碗米糊糊,养一段时间之后,咱们的胃就会好些的。到时再转吃别的糊糊。这样一年两年的,或者就能吃油腻了。待油腻也能吃了,咱们骨头也会硬起来的。只要有力气跑动,就能弄更多的东西吃。以后,咱们就跟正常人一样了。”   苏糕听苏糖这样描摹,一时眼睛亮亮的,燃起了希望,轻声道:“跟正常人一样之后,就能生孩子了吧?有了孩子,我绝不让她喝人奶,只吃米糊糊。”   神转折?苏糖用袖子印印额角,劝道:“小孩子还是喝奶比较好,待长出牙齿后,才能吃米糊糊。不喝人奶的小孩子胃肠一样不好。”   “真的莫?”苏糕疑惑地看看苏糖,“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?”   “这都是很简单的事,我一想就想出来了。”苏糖严肃道:“接下来,咱们得多和丫头聊聊天,学些生活常识。比方怎么烤蕃薯等等。”   “蕃薯?”苏糕没见过蕃薯,不知道是什么物事,问道:“很稀罕的东西么?”   “不稀罕,一般的东西,但是烤起来喷香,特别饱肚。”苏糖脱口道。   苏糕一下瞪大眼睛,仔细看苏糖,直看得她发毛,这才慢慢道:“你究竟从哪儿知道这些东西的?”   苏糖一怔,马上意识过来,心道坏了坏了,露馅了。她垂下头,委屈道:“姐姐怀疑我什么呢?”   苏糕这才发现自己语气很严厉,像是苏糖做了坏事一样,一时也怔怔的,温声道:“是姐姐想多了,以为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。其实咱们一天到晚在一起,你就是想背着我做什么事,又哪儿能瞒过我?”   苏糖猛点头,凑过去靠在苏糕肩膀上,低声道:“上回生病昏迷时,做了许多梦,梦里好像是另一个人,见了不同的人,做了不同的事,直像真的一样。醒来后,前事尽忘,但梦里见过的事和物,却没有忘记。”   苏糕一下就相信了苏糖的话,抚抚她的头道:“你倒是说说梦里的事。”   苏糖便描摹一遍前世的生活和亲人们,一时眼眶便红了,滚出泪珠来。   苏糕听着听着,眼眶一样红了,只给苏糖印掉眼泪,低声安慰几句。   苏糖伤心归伤心,可没忘记现下正在煲粥,待听得小沙锅发出“卜卜”的声响,忙探头去瞧,惊喜道:“水开了,很快就能煲好的。”   苏糕也惊喜,又拿扇子去扇炉火,笑道:“很快就有得吃了。”   苏糖忙拦住她道:“水开了,就得小火慢慢煲,不用扇火了。”   苏糕又怕小沙锅的水会煲干,只去寻一块破抹布过来包在沙锅盖上,揭开去瞧,不想沙锅一揭开,一阵蒸水腾起,她一下烫得惊叫一声,丢下沙锅盖猛甩手。   苏糖大惊,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,已是拖着苏糕到水缸边,把她的手侵到冷水中,一迭声问道:“可烫着了,痛不痛?”   苏糕眼泪汪汪的,却答非所问,只道:“我没事,还得看看那个沙锅盖碎了没有?”   苏糖不理她,按着她的手泡在冷水中,好一阵才松开手,执了苏糕的手细看,见手指全红肿了,其中一只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个大泡,不由惊叫一声,待要再拉着她的手泡到冷水中,苏糕已是甩开她的手道:“不顶用的,得涂药膏。”说着早跑过去拣了小沙锅盖,见没有碎,便去洗了洗,又盖了上去。   苏糖便进房里寻了药膏出来,给苏糕涂上,让她不要乱动,只自己看火。   苏糕也怕自己添乱,便不再动了,只在旁边看着。   苏糖很忙碌,一会揭小沙锅看水,一会拿长柄勺子搅动,怕米糊糊沾底,忙得一身汗。   苏糕静静看着她,虽然不想承认,还是知道,妹妹跟以前不同了。   苏糖一边忙碌一边接着肚子嚷道:“好饿啊!”   苏糕又怕她累坏了,忍不住又过去帮忙搅动米糊糊,一边看火,见炉火似乎快要熄了,便道:“须得添点炭才行。”   苏糖不让她动,只自己拿了破抹布,小心翼翼包住小沙锅两边耳朵,把小沙锅端下来,这才拿火钳子挟炭添上。   苏糕在旁边探头看,一时又被炭熏得咳了几声。   苏糖让她退开一些,自己拿扇子猛扇,看着炉火渐旺,不再熏人了,这才重新端了小沙锅搁上去,只是怕时间不早了,季嬷嬷会醒来,因有些心急。   这会儿,季府大厅在宴客,极是热闹,孔心镜坐在一位男子下首,一一答他的话,又笑道:“我这数年观遍各府郎君养的歌姬舞姬等尤物,无有人能比得上季郎君养的一对儿糖人了。那糖人长到如今十四岁,只喝奶,不吃饭,皮肤如婴儿般白嫩细滑,浑身软绵绵,散发着奶香味,叫人一见生怜。”   男子年约十□岁,剑眉星眼,听得孔心镜吹嘘,便道:“光喝奶不吃饭?”   “可不是么?”孔心镜又说一遍苏糕和苏糖的诱人之处,俯耳道:“这处闷,骑尉郎要不要出去散散酒?”   “如此甚好!”男子点头应承。   这男子正是现今国舅季中元的义子季飞龙。季飞龙早年丧父,跟随母亲生活,他天生聪慧,学武不过数年,就略有所得,后来得季中元青眼,收为义子,让他在兵部当了骑尉郎。论起来,他和季候风同样辈份,也得喊季蓝田叔父。只季蓝田慎季中元,就不敢当季飞龙这一声叔父,只互相以官职相称。   季候风暗暗不齿,今晚之事,是他一早谋划好的,眼看着孔心镜领了季飞龙出去,便满意的点点头。单是玉娘子这件事,他是指使不动孔心镜的,但不怕,他还有孔心镜其它把柄在手。   糖人院内,苏糖已是煲好了米糊糊,拿个碗装了半碗,嗅着米糊香,激动得不行道:“姐姐,好了,能吃了呢?”   苏糕也激动,却按捺住道:“还烫着,先别吃,凉开再吃。”   苏糖才要应话,突然听得院外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:“开门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七章 (补一千字)   一听到声音,苏糖很生气,折腾半夜才煲好这么半碗米糊糊,容易么?现下还没吃呢,岂能任别人破坏掉?她急急放下碗,转身去舀了冷水在小沙锅中,想把碗泡进冷水里,快些凉开米糊糊,不想小沙锅乍然一受冷,突然“别”的一声,碎成两片,冷水流了一地。   苏糕吓一跳,顾不得米糊糊,只去拉苏糖,怕她受伤。苏糖甩开苏糕的手,一把端起碗,小跑几步到水缸边,连手带碗一起泡进缸中的冷水中,把碗沉一半在缸水里,一边小声喊苏糕道:“快拿勺子过来!”   苏糕慌忙拿了勺子过去,见苏糖示意她把勺子放进碗里,便放进碗里搅动着,一边道:“是孔心镜呀,他不比别人,只怕会破门而进。”   “咱们是郎君养的人,他这么晚来敲门,本就是他不对,还敢破门?”苏糖哼哼。   苏糕苦笑道:“咱们虽是郎君养的,但咱们不是什么闺秀小姐,而是玩物。”   孔心镜在季府地位超然,季蓝田待他甚至比季候风这个亲侄儿还要好些。府中少有人知道孔心镜和季蓝田的关系,但苏糕有一回却是无意中得知,孔心镜的母亲是季蓝田的异母妹妹,其父不详。论起来,孔心镜要喊季蓝田一声舅父。   像孔心镜这样的人,半夜突然来敲门,她们作为玩物,是不能十分拒绝得罪他的。   苏糖听苏糕嘀咕了这几句话,这才知道孔心镜居然是季蓝田的外甥,不由道:“他们关系好复杂呀!”   门外的孔心镜喊了一句,见季嬷嬷没有来开门,以为季嬷嬷瞌睡了,便又高喊一声,突然听得院子里传来“别”的一声,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,一时止了声音,有些恍然,肯定是季嬷嬷这个老东西在偷偷煲什么东西吃,听见声音要先收拾好才敢来开门的。也罢,瞧在她年老的份上,且等一等也无防。   季飞龙站在孔心镜身边,见他叫门却叫不开,一时颇有些兴味,淡笑道:“你们府的一对糖人倒是好大的架子。”   孔心镜不答,季嬷嬷曾经服侍过他母亲,是现存的老人之一,当下分拨在糖人院值夜,他并不想因为自己之故,让季嬷嬷消失在季府内,因又喊道:“季嬷嬷,先开门。”   苏糖度着米糊糊已是凉了,从水缸里端了出来,接过苏糕手里的勺子,勺了一勺吹一吹吃进嘴里,顾不得细品,已是吞了下去,又赶紧勺一勺给苏糕,恰好听得孔心镜又喊,一时火起,脱口道:“季嬷嬷已歇下了,有什么事明儿再来吧!”   女声又娇又柔,带着童音,别有风味。季飞龙一听这声音,心头微动,凝神再听,对方却没有说话了,一时道:“这说话的是谁?嗓音却是难得的动听。”   孔心镜应道:“是妹妹苏糖。”他说着,见季飞龙感兴趣的样子,便用肩膀一撞门,直接撞开,带着季飞龙闯了进去。   苏糖括着碗底,把最后半勺子米糊糊含进嘴里,这才深觉大功告成,今晚的功夫没有白费,一时听得门响,忙把碗扔到水缸里,拉着苏糕往房里跑。   她们腿软步小,又慌张,才上台阶,就听得孔心镜的声音喝道:“站住!”   站住就站住,谁怕谁?苏糖一定神,拉了苏糕转过身,就着灯笼的光亮,见孔心镜领了一位年轻的男子进来,男子双目灼灼,心下寻思着来的人肯定是季飞龙了,便也朝他看去。   季飞龙剑眉星眼,红色衣袍,领边滚着玄色花纹,腰间束着玉带,在灯笼下看着,俊俏异常。苏糖略略发呆,有些回不过神来。   季飞龙见孔心镜所形容的一对糖人云鬓半乱,衣袖粘着炉灰,样子狼狈不堪,略略愕然,待见苏糖看过来,便问道:“你是苏糖?”   苏糖眨眨眼,有些奇怪,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  季飞龙听得她的声音,神色大为柔和,无视她狼狈的样子,亲切道:“你会唱曲儿否?”   “不会!”苏糖脆声应道,一面拉着苏糕进了房。   孔心镜早见季嬷嬷躺在门缝处,几步上前把她翻了过来,在她人中处一掐,喊道:“季嬷嬷!”   季嬷嬷一醒来,见得孔心镜,“嗷”一声就喊道:“公子,你来了!萍娘快不行了,只等见你一面啊!”   季嬷嬷嘴里的萍娘,是孔心镜的母亲季蓝萍。   孔心镜听得季嬷嬷的话,沉声道:“季嬷嬷,我是心镜,你认错人了。”   季嬷嬷一怔,慢慢醒过神来,慌慌站了起来,转着身子道:“怎么是好,怎么是好?只有我值夜,连茶水也未备妥当。”   孔心镜道:“现下去准备就行了!”说着又问道:“适才是谁打昏你的?”   季嬷嬷颤颤举起手指,待要指向门内苏糖俩姐妹,一想到什么,又颤颤缩回手指,扯谎道:“我摔了一跤,摔昏了。”   孔心镜一听,也不再多问,领着季飞龙进了房里。   苏糖和苏糕才坐下,惊魂未定的,就见季飞龙和孔心镜进了房,随意坐到榻边,不由面面相觑。   孔心镜这会仔细一看苏糖,开口道:“吃了什么好东西了?”   苏糖一惊,应道:“哪儿敢吃什么东西?我们是喝奶的命。”   苏糕已是定下神来,风情万种撩撩发丝,看向孔心镜和季飞龙道:“两位公子深夜来此,一时未有准备,却没有准备好东西待客,见笑了。”   季飞龙听得苏糕的声音,不由转头去看她,一时又看看苏糖,咦,俩姐妹相貌和打扮,甚至声音,都极为相似,但神态动作却如此不同,让人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她们的不同来。   孔心镜见季飞龙明显对苏糖俩姐妹有兴趣,一时松口气,说实话,他教导过俩姐妹媚好之术,对俩姐妹也有一些师生情谊,深心里,还是希望她们能得遇良人,不至于被随意糟蹋而死。   无论如何,季飞龙这样的人,总比季中元更好相处,跟了他,苏氏俩姐妹或会好过一些。   院落外头,季嬷嬷惊叫一声,天啊,我的小沙锅怎么碎了?我的碗怎么在水缸里?炭散得满地都是,炭炉也快熄了,水也污了,怎么煮茶?   她才惊叫完,就听院落外头有声音道:“人呢?郎君来了,怎么一个人也没有?”   季蓝田见没有人迎出来,便背着手进了院落,待见季嬷嬷迎出来,便皱眉问道:“谁来了?”   孔心镜听得动静,已是迎出来,一见着季蓝田便道:“是我领着骑尉郎出来散酒,路过这处,便进来瞧瞧。”说着示意季嬷嬷下去煮茶。   季嬷嬷会意,忙退往一边,眼看水缸的水都污了,自也不敢用这水煮茶,只得另提了桶,小跑出院门,往不远处一口井去打水。   季蓝田这会才注意到糖人院只有季嬷嬷一个值守的婆子,一时眉峰蹙了起来,看向身边跟着的人道:“上回撵走了一批人,也过去这些时候了,怎么还没拨人到这处来?”   身边的人忙赔笑道:“因着上回的事,这回再选人,便不敢乱选,值夜的婆子们也要选忠心可靠的,这么一来,便耽搁了罢!待回头我再嘱她们早些拨了人过来。”   季蓝田随口责备一句,见身边的人惶恐,却也不再说,信步进了房里。   苏糕听得季蓝田的声音,已是拉了苏糖起身相迎,一见季蓝田进来,便双双行礼,口称见过郎君。   这里季飞龙见季蓝田进来,他既是客人,且论起辈分和季蓝田是叔侄,便也起身问候一句。   季蓝田也笑着回应一声,让他只管坐。   苏糖趁着他们说话,悄悄溜一眼季蓝田,见他年约四十,蓄着小短须,眉峰曲折,双眼有厉芒,颇有威仪,一时忙又低下头。   季蓝田和季飞龙说完话,两步过去,一手便捞了苏糖在怀内,坐到榻上,把她置在膝上,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道:“哪儿调皮去了?身上这么脏?”   突然被一个古代中年大叔抱在怀里,苏糖吓哑了有木有?她浑身僵硬着,一动不敢动,这么一个瞬间,她才反应过来苏糕说的话,她们不是什么娇贵小姐,她们是玩物,是主人想抱就可以抱的玩物。   苏糕见了苏糖的神情,暗暗着急,嘴里代她答道:“适才在院子里玩过家家,不及换衣服,公子和郎君就来了。”   苏糖听见了苏糕的话,缓过了劲,赔着笑道:“郎君,我身上脏,还是不要污了郎君的衣裳。”说着微微挣扎,想要离开季蓝田的怀抱。   季蓝田见她挣扎,反是更紧的搂住了,低头道:“乖乖别动,让郎君好生抱你一抱!”   呜,救命啊!苏糖浑身不自在,伏在季蓝田怀中,犹似待宰的小羔羊,楚楚可怜。   苏糕忙挪了过去,伸手去拉季蓝田的袖角撒娇道:“郎君只抱妹妹,不抱我,我不依。”她神情动人,话语娇嗔,风情万种,倒令季蓝田微微意动。   季蓝田一笑,松开怀里的苏糖,把她托起放到榻上,转而抱起苏糕,置在膝上,轻抚她耳垂道:“就知道争宠,不知道让着妹妹一些?”   他们这里打情骂俏,孔心镜便知道,季蓝田这般表现,却是让季飞龙知道,这对糖人乃是他心头肉,外人不要眼红,更不宜讨要,除非他自己愿意自动赠送。   苏糖见苏糕代自己受过,坐在季蓝田膝上,心里不好受,却也知道,她们这身份,迟早避不过这场景。只是……。她心里急速寻思着,眼睛看向季飞龙,秋波暗送,款款生情。   季飞龙抬眼对上了苏糖的视线,颇有些不解道:“小娘子眼睛抽筋啦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章字数太少,再补一点。 ☆、第八章     “是的,抽筋了,抽得太厉害了!”苏糖沮丧,收回了视线,因一侧头,却见苏糕窝在季蓝田怀中,柔媚如猫,眼角却撩向季飞龙,眼波如水。她一下欢喜,姐姐果然是专业人士,这一下不会被误会眼睛抽筋了罢?季飞龙应该知道我们俩姐妹的情意了罢?赶紧把我们讨走吧!   孔心镜一见季蓝田来了,其实也明白了过来,苏糖姐妹居然娇媚如花,散发一股奶味儿,引人怜爱,但季飞龙又不是没见过美人,岂会因为她们一个秋波就失神,转而不识时务的跟季蓝田讨要她们?   季蓝田不动声色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,不错,只不过养着玩的宠物人儿,但是也养了十四年了,一直准备着要献给国舅的,哪儿能随便送与他人?   季飞龙本来无可不无可,也不是非要得到苏氏姐妹不可的,但现下一见季蓝田这模样,却突然不爽了。他淡笑一下,便起身告辞,说道天也不早了,喝了酒略有些头痛,还得先行回府。   季蓝田也不虚留,只吩咐孔心镜道:“心镜送送骑尉郎!”   孔心镜应了一声,送了季飞龙出去。   这里季蓝田松开苏糕,看她们姐妹俩一眼道:“本待明年再把你们送与国舅,如今看来,早些送去也好,省得别人惦记。”   苏糖就不解了,看季蓝田这样子,似乎只要送了她们俩姐妹过去,定能讨季中元欢心的,但季飞龙都没有被她们迷住,季中元阅尽美人,又如何会稀罕她们呢?   待季蓝田一走,苏糖就这个问题问了苏糕,苏糕答道:“国舅迷长生之道,十几年前便喜欢喝人奶养生。若得知咱们是喝人奶长大的,定然会怜惜的。”   苏糖有些理不清季蓝田等人的官职,又问苏糕。   苏糕道:“咱们郎君是从四品中郎将,官儿大着呢!那季飞龙只是从七品骑尉郎,见到咱们郎君,不论辈份还是官职,都差着一截的,须得行礼才是。只他义父是国舅,他嚣张惯了,因此见了郎君,也只略略问候而已。”   两人说着话,季嬷嬷已收拾完院落里的东西,站到房门外委屈问道:“可是两位小娘子摔了我的小沙锅?”   苏糖应道:“季嬷嬷,不好意思啊,我们玩过家家,结果玩坏了你的小沙锅,你再去买一个便是。”说着抛出一串铜钱来。   季嬷嬷拣起钱数了数,见也足够买小沙锅了,便不再追问什么,自行下了台阶,四处巡了巡,关严院门,才坐到廊下打瞌睡。   苏糖和苏糕洗了头脸躺下时,这才回味起米糊糊的味道,互相问道:“好吃么?”   苏糖叹道:“只顾着吞下,没顾上品尝味道。”   苏糕却是第一次吃除人奶之外的东西,这会还记得味道,砸着小嘴道:“没什么味道的,说不上好吃,但是我喜欢吃这个,我不喜欢喝奶了。”   苏糖道:“若能加上肉丝和盐,煲得久些,姐姐一定会觉得特别好吃的。”   苏糕又悄悄道:“季嬷嬷只怕警惕了,咱们再要偷着煲米糊糊,我看不容易。”   苏糖也发愁起来,一时道:“且再想想法子好了!”   第二日凌晨时分,梨花和梅花送了奶过来,这一回,苏糕也有些喝不下,好一会儿才喝完,待两个丫头收拾碗走了,她怔怔道:“居然喝不惯人奶了,这可怎么是好?”   到得午后,梨花后面跟着一个婆子,扛了一大袋子精米进来,笑道:“小娘子要喂雀儿,这些够喂好一段时间了。”   苏糖让婆子解开米袋,她从里面摸出一把米,凑到鼻前嗅了嗅,点头道:“不错不错,这米磨的够细。”   “是呢,一粒一粒白白净净的,就像小娘子这样可人。”婆子送了一袋米过来,是希望得个赏赐的,因忙忙奉承夸奖苏糖。   苏糖还没会过神来,苏糕已是抓了一把铜钱赏了婆子。婆子千恩万谢的接了,想了想,又讨好道:“国舅府来人了呢,好像是来讨两位小娘子的,两位小娘子也别干坐着,且先打扮收拾了,不定待会就要出门。”   啊?苏糖一惊,和苏糕对视一眼,天啦,这么快就要把我们献给国舅?   这会儿,季蓝田也讶异地看着来人,“国舅知道我府中养着一对糖人,特意遣你过来接人?”   国舅府的管家点头笑道:“本来不知道季郎君养着糖人的,却是我家小郎君昨晚过来赴宴,今早见了国舅,无意间提起,说道一对糖人是喝奶长大的,浑身散发着奶香味,闻了神清气爽云云。国舅听了却是意动,因特命我过来问一声,若果然是喝奶长大的,却要向季郎君央个人情,接了她们过国舅府去。”   季蓝田养着苏糖和苏糕,本就是要献给季中元的,虽则现下不是亲自献上去,但是季中元派了心腹管家来要人,他自也不会婉拒,只笑着说道养了苏糖和苏糕十四年,府中每年换一批奶娘,奶娘们每日每餐所吃何物皆有定制,殊不容易云云。   管家仔细听完,笑道:“既然是喝奶长大的,接了她们过去,奶娘们自然也得跟过去,若不然,断了奶可怎么是好?”说着笑了起来。   季蓝田也笑了,一时吩咐人去拿奶娘等人的契约过来与管家,又另有奶娘们每日所食用的菜单药材补品等单子,再有一位拟药膳的大夫也一并嘱了跟到国舅府去。   苏糖和苏糕很快就得了确切消息,不由互握了手,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疑,郎君把她们养大,总有一丝儿恩情,且平素也不算苛待她们,如今突然要到国舅府去,若国舅是一个禽兽的,只怕活不了多久。   苏糕摸了摸苏糖的手道:“妹妹,千难万难,须得活下去才论,若是你有个什么,姐姐也是不活的,你好生记着这点。”   苏糖鼻子一酸,把头伏在苏糕肩膀上,应道:“我不会抛下姐姐的,姐姐放心。”   两人正说话,梨花和梅花已进来服侍她们梳洗,又道:“恭喜两位小娘子,此去国舅府,若得了国舅宠爱,便是贵人了,将来再要有一儿半女的,自然安稳。”   苏糖面无表情道:“是啊,将来有了一儿半女,我们跟那一儿半女一起喝奶,多热闹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九章     梨花和梅花听得苏糖的话,不由愕然,待想一想那情景,却又忍俊不及,齐齐笑出声来,只一时又忙掩住嘴,垂头去收拾东西。   苏糕一想要去国舅府,身边又要换那些不熟悉的丫头服侍,也有些怕被国舅府的丫头欺负,有心叫梨花和梅花随了她们过去,只不知道梨花和梅花愿意不愿意,便开口问了问。   梨花和梅花想着苏氏姐妹容易相处,且她们虽然长得诱人,但身子又这般,若到时国舅宠爱等等,她们承受不住,少不得要用到身边的人,那时她们身边的丫头岂不是也有出头之日?纵近不了国舅吧,在国舅府当丫头难道不比在季府当丫头强?   两人一商议,很快就作了决定,答应跟苏糖和苏糕一起过国舅府。   不过两个丫头而已,管家娘子只禀了上去,季蓝田挥一挥手就答应了。   稍迟些,就有婆子来抱苏氏姐妹出房门,准备坐软轿出府门口,又吩咐人搬东西。   苏糖别的还罢了,就是舍不下那个药碘子和那一袋精米,吩咐婆子帮着搬上马车。   婆子随手搬了药碘子,却不肯搬那一袋精米,只笑着劝道:“两位小娘子,国舅府什么没有?这般搬了一袋大米过去,是要笑死人的。就是小娘子想喂雀儿了,只管吩咐下去,自有人给小娘子准备喂雀儿的谷儿豆儿米儿,哪儿需要从咱们府搬一袋大米过去啊?”   我的米,我的米啊!苏糖只恨自己没有力气,不能自己搬米而已。一时无奈,解了荷包道:“嬷嬷帮我装一荷包米吧!”说着看苏糕,姐啊,你也装一荷包好了,万一那个那个,咱们还能再碘两顿米糊糊吃呢!   苏糕会意,也解了荷包递与婆子道:“帮我也装一荷包。”   婆子摇头,暗道真是两个小孩子气的小娘子哪!一时便接了荷包,帮着装了满满两个荷包的米,再递还苏氏姐妹。   这里忙乱,管家娘子又领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嬷嬷过来,指与苏糖和苏糕道:“这位是尤嬷嬷,她会随你们到国舅府去。你们凡事跟她商议,包保很快得到宠爱。”说着停一停,又道:“得了宠爱后,别忘了郎君的养育之恩。”   苏糖和苏糕随口应了,又打量尤嬷嬷。   管家娘子见苏氏姐妹不以为意,到底还是附到苏糕耳边道:“尤嬷嬷可是百事通,对京城各府诸事了如指掌,就是国舅爷的爱好品性,她也略有所知。那些媚好的手段,她更是通晓。你们可别慢待,有她在,你们可要省不少心。郎君到底是疼爱你们,特意让她随了你们过去,你们可不要不知好歹!”   苏糕一听,这才郑重起来,重新和尤嬷嬷行了礼,表示会听她的话。管家娘子见状,这才满意了。   苏糖听苏糕嘀咕了几句,也依言重新和尤嬷嬷见礼,见尤嬷嬷笑眯眯的,一副容易相处的样子,倒也放下心来。   管家娘子交代完毕,便让婆子抱了苏氏姐妹上软桥,跟着送到府门口,看着她们换了一顶四人抬小轿坐上去,方才退了回去,自去跟季蓝田禀报。   苏糖和苏糕拉着手坐在轿子内,虽轿子不大,但她们两个娇小,一处坐着也不显挤。苏糖还是记挂那一袋子刚刚得到的精米,嘀咕道:“那样一袋子米,全益季嬷嬷了,真是可惜啊!”   苏糕摸摸苏糖的手安抚,低声道:“到了国舅府,说话小心些。孔心镜教导咱们的东西,尽力的展示,若能得国舅宠爱,没准有一天能吃上米糊糊。”   苏糕心下是想着,若能怀上国舅的孩子,国舅为了孩子,一定肯让她们吃米糊糊,让她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,然后顺利生下孩子。   苏糖听苏糕嘀咕完,有些暗汗,天啊,为了吃米糊糊,必须怀上国舅的孩子?这样子不大好吧?而且她们这身体,哪儿适合怀孕啊?   两人嘀咕着,轿子很快就到了国舅府,早有健壮的婆子另外抬了软轿来接她们。一个婆子到轿边伸手,抱了苏糕到软轿上,转头要去抱苏糖,却见苏糖自己掀轿帘跳下轿,一时葳了脚,跌坐在地下,不由大惊,忙上去扶起,一迭声问道:“小娘子可有摔着?”   尤嬷嬷和梨花梅花等人跟在后面,见状也大惊,早跑过来相扶,着急询问。   苏糖扶在婆子手臂上,伸足抖了抖,发现还能动,便放下心来,答道:“没事。”   婆子伸手搭在苏糖腰上,感觉柔若无骨,再嗅着苏糖身上的奶香味,不由暗暗自语:喝奶长大的小娘子,果然不一般,瞧这皮儿这腰儿这味儿,果然和婴儿一样了,叫人一见就想掐一把的。   苏糕见苏糖跌了,早就急了,待见她似乎没有事,又吁一口气,小声指责道:“好好的,跳什么轿呢?若是跳折了腿,可不是玩的。”   苏糖笑一笑,这回不再乱动,任由婆子抱了她上软轿。   婆子是一个健谈的,一路上指指点点,说这处是什么院,那处是什么阁,都住着什么人云云。   苏糖见缝插针的引话,又引婆子说了好一通府中人人皆知的事儿。   待软轿进了一处小院落时,苏糖抬头一瞧牌匾,不由惊奇,嚷道:“这处也叫‘糖人院’!”   婆子笑道:“本来叫云香院的,还是公子爷今早起来,瞧着不顺眼,让人即刻改了名,另挂了牌匾上去。”   “公子爷?”苏糖有些疑惑。   婆子解释道:“是我们郎君。”   苏糖问了一下,这才知道婆子嘴里的公子爷是季飞龙,且这婆子姓罗,是季飞龙母亲罗夫人的陪房婆子。   苏糕听着有些乱,便问道:“不是国舅让人讨要我们过来的么?所住的院落不是该国舅命名么?”   罗婆子一听笑道:“是我们公子爷在国舅跟前提了提,说道季府养着一对糖人,浑身奶香味,闻了神清气爽,若能讨了过来,早晚侍候一下夫人,保不准夫人的病就好些了。国舅听了,今日便着人去讨要你们过来。你们只住在这儿,早晚过去夫人处请安也近些。”   “也是说,我们是来服侍夫人的,不是来服侍国舅的?”苏糖小心翼翼问道。   “不,是来服侍国舅的,只是暂时服侍我们夫人。”罗婆子笑着解释道。   苏糖扶在罗婆子手上进院,看着苏糕也扶在一个婆子手臂上稳稳进了院,在榻上坐下了,便笑对罗婆子道:“嬷嬷跟我们说说,国舅爷有几位夫人,省得我们到时弄混了,得罪人。”   罗婆子一边吩咐人搬了苏糖和苏糕的行李进来安置,一边简略说了国舅府的人事关系。   一时又人询问跟过来的十位奶娘要安置在何处云云。罗婆子听了,便问梨花道:“之前在季府,这些奶娘难道不是跟着两位小娘子住的?”   梨花笑答道:“哪能呢?奶娘们每日吃药膳等,身上又有奶酸味,一起住着可是熏人。我们都是定时定点让奶娘把奶挤在碗里,端了过去让两位小娘子喝的。”   “好生娇贵哪!”罗婆子笑着打趣一句,一时转头吩咐人另外收拾一个小院落,安置十位奶娘住了进去。看看苏糕和苏糕自有尤嬷嬷和两个丫头服侍着,便走出去安排其它事。   待罗婆子走开了,尤嬷嬷怕苏糖问出不该问的话,便过来说了一番话。   原来国舅季中元正妻已亡故,现下管着国舅府内匮的是季飞龙的母亲罗夫人。   这罗夫人出身世家,和季中元本有婚约,后来因故退婚,转嫁了季中元一位族弟季中表。季飞龙五岁时,季中表病亡,孤儿寡母受族中人欺负。季中元当时已发迹,刚好他正妻亡故,膝下又无子,便认了季飞龙为义子,接过府抚养,不多久,又接了罗夫人进府,以上宾待之,并委以管家重任。罗夫人为了儿子,也不惧闲言,就这样住在国舅府了。   尤嬷嬷说着,看看梨花和梅花正帮着收拾东西不留意她们说的话,便又低声道:“罗夫人虽不是国舅爷的妻室,但也差不离了。你们若是得了她的欢心,自也有前途。”   尤嬷嬷嘴里说的罗夫人,这会正斜倚在床榻上,笑骂季飞龙道:“你想讨那一对糖人放在身边,就直接开口讨好了,何必这样拐弯,说什么让她们来服侍我?听说她们喝奶长大的,走路都走不稳,要人抱着才行,怎么服侍人?”   季飞龙笑着在榻边坐下,一边给罗夫人捶腿一边道:“本来不当一回事儿的,还不是昨晚到季府去赴宴,孔心镜把这一对糖人夸上天去,因好奇去瞧了瞧,不想季蓝田当个宝一样,说道是要把她们献给义父的,意思是让我免开尊口。我可是不爽了,偏要把她们讨到身边养着。阿娘闷了,就喊她们过来解解闷。她们看着软绵绵,说起话来却也逗趣。”   母子正说话,罗婆子在外禀道:“夫人,公子爷,罗家两位小娘子过来请安了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十章   “请她们进来吧!”罗夫人含笑看一眼季飞龙,难得儿子对女子有了兴趣,爱养着就养着吧,好过像上次那样养一笼子蛇,吓死人。   罗婆子听得罗夫人的声音,一时掀帘子,朝苏糖和苏糕招手,示意她们进房。   尤嬷嬷俯耳在苏糕耳边道:“罗夫人有鼻疾,最嗅不得异味,你们进去罢,我就不能进了。”   苏糕点点头,转而牵了苏糖,也俯耳说了尤嬷嬷的话,嘱苏糖小意些,见苏糖点头,便捏捏她的手心给她壮胆,这才手牵手进去。   罗夫人见得帘动,眼前一亮,帘前站了一对姐妹花,趋步上前来请安,忙摆手道:“快坐下,别累着了!”   苏糖听得罗夫人语气和善,不由偷眼瞧她,见她年约三十七八岁,肤色白细,眉眼秀丽,虽斜坐着,依然端庄大方,一时也了悟,怪不得国舅着迷呢,原来是这等有韵味的美妇人啊!   罗夫人待苏糕和苏糖坐下,又招手让苏糖坐到榻边,执了她的手细看,笑向季飞龙道:“不愧是喝奶长大的,瞧这皮儿,真个白细。”她说着话,鼻端嗅得一股好闻的奶香味,止不住又笑了,“闻着味道,果然神清气爽呢!”   季飞龙见罗夫人开怀,心下欢喜,侧头去看站在帘边的罗婆子,见罗婆子看过来,便点点头。罗婆子会意,知道是满意了,让她好生待着苏家姐妹的。   这里罗夫人又问苏氏姐妹家乡何处,可记得父母是谁,是否一直喝奶,其它一概不吃等等。   苏糖答道:“是季郎君把我们养大的,一直喝奶,至于父母和家乡,却是一概不知道。如今来了国舅府服侍夫人,夫人让我们喝奶,我们便喝奶,夫人让我们改吃别的,我们自然改吃别的,一切只让夫人作主了。”   她这一番话又娇又软,杂着童音,却又让罗夫人想起已经逝去的女儿,若能活到现在,也是这般年纪了,一时感慨了一下,松开苏糖的手,扬声对罗婆子道:“她们从前是何吃穿用度,现下就比照着加厚些,不要慢待了。”   待罗婆子应了,苏糕和苏糖忙齐齐谢过罗夫人。   一时丫头端了药过来,要服侍罗夫人喝下,罗夫人抱怨道:“天天喝药,我都快成药人了。”   苏糖鼻端嗅得一股苦甘的药味,嘴里早泛出口水来,好想喝药呀!天天喝奶,真是腻得不能再腻,真想喝一点儿苦的东西了。   她如此一想,便伸手接过丫头手里的药,也不嫌烫,勺了一勺子药吹了吹,看向罗夫人道:“夫人,我可以帮你尝药么?”   苏糕在旁边一听,不由大急,一个药也能随便尝么?咱们肠胃这样子,要是喝了苦药,可不要喝出事来呀?她只朝苏糖夹眼,示意苏糖不要乱来。   苏糖却是微微摇头,姐啊,这尝药最能讨好病人哪!这药一尝,罗夫人肯定印象分大加,对咱们大大有好处的。再有,万一我喝一口药喝出什么事来,没准事儿有转折,到时转折成咱们能吃上米糊糊也未定呢!   罗夫人见苏糖一派天真,却是笑道:“我倒想叫飞龙帮我尝药,他嫌苦,不肯尝。你要不怕苦,就尝尝罢!”   苏糖暗喜,又吹了吹,也不把勺子伸进嘴里,而是半仰了头,就着嘴边倒了小半勺进去,药一进嘴,就苦得皱了眉,待慢慢咽下,方才嚷道:“真是苦得没边了,亏夫人喝得下去。”   罗夫人笑着看向季飞龙,看吧,我没说谎吧,这药真的太苦了,能不能换一个大夫来开药啊,再喝这样的苦药,我得苦死。   季飞龙知道罗夫人的意思,笑道:“这位可是御医,他开的药方哪能随便更改?且苦药良方最治病,阿娘还是乖乖喝药罢!”说着朝苏糖看去。   苏糖忙勺了药去喂罗夫人。罗夫人见罗糖举着碗,手腕微微抖动,怕她端不住,忙自己接过碗,摸着药也不烫了,举碗凑近嘴边,一口气喝完了,这才搁下碗道:“可完成任务了!”   苏糖见罗夫人说话有趣,不禁笑了,又问得罗夫人是鼻疾,且肠胃不和,便建议道:“夫人不若让人把杂粮磨细些,每日喝杂粮熬成的粥,这样也养胃。”   罗夫人随便点头,不置可否。   苏糕和苏糖见罗夫人似是倦了,便起身告辞。   罗夫人只让罗婆子好生送出去。   待回到糖人院,尤嬷嬷便笑道:“难得罗夫人喜欢你们,这早早晚晚的,可得勤着去请安。”   苏糖无心听她多说,只苦着脸道:“我饿了!”   “哟,差点忘记你们是喝奶的,不经饿。”尤嬷嬷一下拍头,喊梨花和梅花道:“快,传奶!”   梨花和梅花初来国舅府,也有些打乱了步骤,听得苏糖嚷饿,这才想起她们还没喝奶,忙忙拉了梅花去奶娘处要奶水。   梨花和梅花过去没多久,就空着手回来了,失色道:“奶娘们初到国舅府,不知道谁给她们端了一盘子糕点,各吃了一块,这会全拉肚子呢!可不敢让她们挤奶给两位小娘子喝。”   “啊,这怎么办?”苏糖一听,又喜又忧,喜者,可以不用喝奶了,没准能吃上米糊糊,忧者,现下好饿啊,会不会撑不到人家弄来米糊糊,就饿昏了呢?   罗婆子却是接口道:“既这样,就把府中给九娘子喂奶那位奶娘喊过来,先让她来喂两位小娘子罢!”   苏糖一听,忙拦住道:“嬷嬷,既然是喂九娘子的奶娘,怎好随便喊过来?万一九娘子也要吃奶呢?再有,我们吃了奶娘的话,九娘子怎么办?我看这样吧,将就给我们弄两碗米糊糊吃吃就是了。”   苏糕也附和道:“是哪!嬷嬷也别麻烦了,没有米糊糊,给两碗米汤也行的。”   罗婆子适才是收到季飞龙眼神,一心想要服侍好苏氏姐妹的,这会哪肯让她们吃米糊糊坏了肠胃,只道:“两位小娘子一直喝奶,哪能随意吃别的东西?要是吃坏了,夫人和公子爷问罪下来,我却是受不起。”说着已是吩咐小丫头去请奶娘。   小丫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,低声道:“奶娘正哄九娘子睡觉,一时走不开呢!”   罗婆子动动眉毛,又不好多说,只得转向苏糖和苏糕道:“我们九娘子是一个缠人的,跟惯了奶娘,就不肯让别人抱了。若不然,两位小娘子跟我过去九娘子处,就让奶娘挤了奶给你们喝。”   苏糖不知道是因为适才喝了半口苦药之故,还是今儿走动的多了,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,也有些撑不住了,闻言无奈道:“也只能这样了。”   苏糕也饿得不行了,见苏糖同意跟罗婆子一起过去九娘子处,便也不反对,让梨花和梅花过来扶她们,一面嘱尤嬷嬷道:“嬷嬷先收拾着东西,我们去去就来。”   尤嬷嬷点头道:“两位小娘子只管放心,这儿交与我就是。”   众人嘴里的九娘子,是季中元的九女儿季文雅。季中元膝下无儿子,只有九个女儿。第九的女儿季文雅今年才两岁,还在吃奶。   喂养季文雅的张奶娘听闻府中新来两位小娘子,是喝奶长大的,不吃东西,听着稀奇得很,因一边哄季文雅睡觉,一边和一个丫头道:“说是要我挤奶给她们喝,真是……”   那丫头捂了嘴笑,半晌道:“就算你想挤,这才喂了九娘子,还能挤得出奶来吗?”   张奶娘也笑了,嘀咕道:“可不是么?”她说着话,手里轻拍季文雅,见她睡安稳了,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小床边,弯了腰身,把季文雅放到小床上,这才一点一点抽出手来。   丫头知道季文雅睡觉也喜欢人抱着,一旦离了怀抱就要哭,且这时初睡,最易惊醒,便也不敢作声,只抿嘴看着。   张奶娘才抽出手,正吁了口气,猛地里就听得门外有丫头道:“张奶娘,两位要喝奶的小娘子来了!”   季文雅正熟睡,突然听得声音,闭着眼睛就“哇哇”大哭起来,用脚跟把床板踏得咚咚响。   张奶娘忙抱起她哄着,一边怒视那说话的小丫头。   小丫头这才发现吵醒了季文雅,一时也红了脸,低声道:“九娘子平素这个时候已是醒了,却不知道今儿还在睡。我这才……”   张奶娘没好气道:“是啊是啊,我们九娘子是不受宠的侍妾生的,谁都可以来欺负么!吵醒了又有什么呢?谁来帮她作主了?”   罗婆子在外听了,揭帘而进道:“奶娘这说的什么话?九娘子的阿娘再不受宠,那也是国舅爷的人。且九娘子难道不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?谁个敢欺负她了?”   张奶娘见罗婆子亲自来了,一时也不再作声,只轻哄着季文雅。   季文雅听得人声,也醒过神来,再不肯睡了,只眨巴着眼睛看罗婆子。   罗婆子见她不再哭了,自也跟着哄几句,这才回头揭帘子朝外看,见梨花和梅花扶着苏糖和苏糕走上台阶,便道:“外头热,快些进来房里罢!”   苏糖一上台阶,鼻子就嗅得一股奶香味,一时更饿了,这会居然十分想喝奶,不由自主就循着奶香味走过去,站到张奶娘身边。   张奶娘见一位可人的小娘子突然就朝自己冲过来,眼睛泛着绿意,吞着口水朝自己胸口看,不由吓一跳。   苏糕也走了过来,却是挽住苏糖,不让她太过凑近张奶娘,一时又去看罗婆子。   罗婆子这才道:“张奶娘,你且放下九娘子,挤出两碗奶给两位小娘子喝罢!”   张奶娘苦笑道:“九娘子才喝过,我哪儿还能挤出奶来?且我怕痛,不想挤奶。若是两位小娘子不嫌,就直接过来喝罢!”说着一手托季文雅,一边去撩胸口的衣裳,示意苏糖过去喝。   苏糖傻了眼,只去看苏糕,姐啊,你以前有这样喝过么?   苏糕艰难点头,曾经有一次,因为生病了,起不来床,季郎君就让那奶娘直接到床边抱着我们,让我们直接这样喝奶的。口感那个柔软,那个奇怪……。反正,那样喝完之后,我好几天昏昏的。   季文雅见张奶娘撩衣裳示意苏氏姐妹过去喝,不由大急,啊,有人来抢食么?她一时就伸了小手去挡住张奶娘的胸口,虎视眈眈看向苏氏姐妹,敢来抢试试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更完。 ☆、第十一章   苏糖见季文雅一副护奶的模样,不由磨磨牙,作出磨拳擦掌想夺食的姿势,一面朝季文雅作鬼脸。   季文雅冷傲的仰仰头,小手拉好奶娘的衣裳,拍拍奶娘的胸口示意,这是我的,你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喝奶呢?   一屋子人先是一愣,接着看看苏糖苏糕,再看看护奶的季文雅,突然就忍俊不及了,有几个捂住了嘴,这才没有笑出声来。还是罗婆子先反应过来,凑过去哄季文雅道:“九娘子吃饱了罢?吃饱了抱你出去玩一玩。”说着伸手要抱季文雅。   季文雅年岁虽小,却是一个精的,这会哪肯撤手?只看向张奶娘道:“去玩去玩。”却是示意张奶娘抱她出去,才不要罗婆子抱。   张奶娘也不愿意喂苏糕和苏糖,因和罗婆子道:“罗嬷嬷,你看这?”   苏糖饿得两腿发软,这会再等不得了,嚷道:“罗嬷嬷,先给我们两碗米汤罢!”   苏糕也道:“罗嬷嬷,我们姐妹俩却是经不得饿的,一旦饿过了头,却是容易生病,一时病了,就十分折腾人。且先给我们弄一点米汤喝一下,垫一下肚子,别的再论。”   苏氏俩姐妹说得可怜,且季文雅霸道,一副怎么也不会松开张奶娘的模样,罗婆子无奈,只得转而吩咐丫头道:“赶紧到厨房去,让厨娘弄两碗米糊糊过来。”说着又另外吩咐一个婆子,让她出府去寻两位奶娘进来,临时充当苏糖和苏糕的奶娘。   苏糖这会搀了苏糕一起走到榻边,两人互相靠着坐在榻上,相对无语。   丫头动作却是快,只一会儿就端来两碗米糊糊,一边道:“却是用现成的米粉熬熟的,只不敢搁盐,请两位娘子将就垫一下肚子。”说着舀了米糊糊吹凉了,这才喂给苏糖苏糕吃。   罗婆子见米糊糊来了,一时有事要先走,只嘱丫头道:“待会好生送了两位苏娘子回房,另请的奶娘来了,着她们赶紧挤了奶给苏娘子喝。”一路说着,一路抬脚就走了。   罗婆子一走,这里房里的丫头和奶娘却是活泛了起来,跑过去看苏氏俩姐妹吃米糊糊,一边问道:“两位小娘子长这么大,一直是喝奶的?哟,喝这些年的奶,花费可不少。”   苏糖顾不上答话,只一口一口细细咽下米糊糊,待吃了小半碗,便控制着自己想要再吃的情绪,硬生生停了下来,对丫头道:“够了,饱了。”说着去看苏糕,也不让她再吃,轻声道:“姐姐,咱们喝惯了奶,肠胃太弱,纵是米糊糊,也不能多吃的。”   苏糕点点头,推了碗,示意自己够了,让丫头收拾了下去。   季文雅先是见苏糖和苏糕吃得香甜,就有些想吃,这会见她们推碗不要了,就摇着张奶娘道:“我要吃糊糊。”   张奶娘只得让丫头再去厨房要一碗米糊糊过来,一面朝苏糖和苏糕道:“两位小娘子也太小心了。就是我们九娘子,平素喝完奶,想吃糊糊时,也能吃半碗呢!”   苏糖笑一笑,又吩咐那个要去厨房的丫头道:“隔得一个半时辰,烦请姐姐再给我们端两碗米糊糊到房中。”   两碗米糊糊也不值什么吧!那丫头一口就答应了。   待苏糖和苏糕回到糖人院,尤嬷嬷一听她们没有喝奶,只用了小半碗米糊糊,不由大惊失色,沉着脸道:“两位小娘子这是自毁前程么?郎君娇养了你们十四年,居然是白养了么?”   苏糕诧异道:“嬷嬷为何这样说?”   尤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氏俩姐妹,嚷道:“你们有什么与众不同,叫国舅亲自吩咐人讨了你们过府呢?还不是因为你们是喝奶长大的。若是不喝奶,也和别的人一样吃饭,你们又有什么稀奇的?你们拿什么跟国舅府的女人争?郎君辛辛苦苦养育你们,可不是让你们到国舅府当普通侍妾的。”   她说着,喝骂梨花和梅花,啐道:“叫你们服侍主子,是这样服侍的么?明明有奶娘,却不让主子喝上奶,而是吃了什么米糊糊。若还在季府,早就卖掉你们了,还要你们作什么?”   苏糖到这会才领会到尤嬷嬷的厉害,一时分辩道:“尤嬷嬷,那奶娘刚喂了九娘子,本就没奶水了,再加上我们俩姐妹实在饿得站不住,那会若是不吃米糊糊,难道当场饿死么?”   “嗬,还有理了?你们爱吃就吃,我也不敢侍候你们了,我回季府算了。”说着就要去收拾东西走人。   梨花和梅花却是知道尤嬷嬷的儿子在季府颇有势力,这次让她跟了来,也是监管苏糖和苏糕的,若是让她回了季府,不单苏糖和苏糕要生出麻烦,就是自己两人,也得不了好去,因去拦住尤嬷嬷,央求道:“嬷嬷别生气呀!嬷嬷这样走了,丢下我们可怎么办?两位小娘子没有嬷嬷指导着,也是不行的。”   苏糕见状,也去拦尤嬷嬷,说尽好话,又保证不吃米糊糊了,专心喝奶,尤嬷嬷这才消了气,坐到榻边道:“你们只当我厉害是吧?殊不知道,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呀!你们金贵就金贵在是喝奶长大的,你们自己要毁了自己,能不叫人心痛?”   尤嬷嬷训完,却有一个丫头跑来通知苏糕和苏糖道:“国舅府晚间设宴,夫人要出席,因想起你们,让你们梳洗梳洗,随在夫人身边出席呢!”   待丫头一走,尤嬷嬷喜动颜色道:“这是大好事呀!席间见了国舅,罗夫人只要轻轻一介绍,你们就能登上枝头了。且是罗夫人介绍的,国舅爷更会看重几分。”   罗夫人房中,罗婆子却是服侍着罗夫人梳头,一边道:“那一对糖人是喝奶长大的,与众不同,且性子柔顺,声音婉转,却是国舅爷喜欢的类型。若于席间由夫人献上,她们便也算是夫人的人,将来服侍得国舅爷妥当,也是夫人的功劳。”   罗夫人垂着眼看不出喜怒,嘴里道:“中元膝下只有九个女儿,至今无子,总是心忧。这一对糖人虽娇弱,却有宜男相,若能一举索男,也好解中元之忧。”   罗婆子笑道:“是,夫人最是体贴国舅爷的,怪道国舅爷只以夫人为知已。”   罗夫人轻笑一声,眉眼突然活泛起来,手指抚过案台上一个胭脂盒,淡淡道:“待会苏氏俩姐妹过来,调两碗宜男汤与她们喝下。”   罗婆子有些吃惊,这宜男汤极不易得,且喝了这宜男汤,一矣男子接近,立时酡颜国色,筋骨有异香,这样的好东西,居然要便宜这新来的一对糖人!   罗夫人说着,想起什么来,又嘱道:“她们毕竟是喝奶的,肠胃薄些,宜男汤也别调太浓,一包挑一指甲盖便行了。”   罗婆子应了,心下知道,像苏糕和苏糖这样的人,一旦怀孕,是只有依赖罗夫人的份,且她们这身子骨,想要孩子,自己性命定然保不得。罗夫人到时不费吹灰之力,便能抱养她们的孩子,在国舅府中的地位更加的稳当。   罗夫人作着打算,季文雅的亲生母亲萧别娘也作着打算,只对镜贴花钿,一边对贴身丫头采红道:“今晚府中设宴,难得国舅爷准我出席,再如何也得引他来房里。”   采红道:“可不是么?九娘子都两岁了,国舅爷却似忘了娘子,这样下去更没地位了。若能引国舅爷过来,到时娘子生下儿子来,看谁还敢小看娘子?”   萧别娘叹息道:“国舅爷自来只闻新人笑,不闻旧人哭。”说着声音低下去,问道:“那新来的糖人如何了?”   采红俯耳道:“她们在九娘子处没有喝到奶,只吃了两半碗米糊糊,现罗嬷嬷令人到府外另给她们寻了两位奶娘进府。”   萧别娘贴着花钿的手停了停,淡笑道:“你是怎么令那十位奶娘吃错东西拉肚子的,就怎么让这新进府的奶娘也拉一拉罢!”   “是。”采红哼哼道:“反正,不让那一对糖人顺利喝上奶,最好饿死她们,看罗夫人还得意什么?不过也是,她都人老花黄了,没什么能吸引国舅爷的,就开始想要弄这些什么糖人献给国舅爷,逗国舅爷欢心。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,名不正言不顺的,亏她好容易作出当家主母的款来。”   采红的话说到萧别娘的心底里去了,她拍掌道:“正是这话。凭什么让她管家啊?凭什么我们这些人要听她的呀?”   采红又道:“今晚赴宴,罗夫人肯定要让国舅爷见到那一对糖人,娘子到时想法抢一抢她们风头,就不能让她们如意。”   “你有什么法子没有?”萧别娘转过身子问道。   采红说了几句话,看看时辰不早了,又道:“度着那另寻的奶娘该进府的,我去安排一下。”   萧别娘笑道:“去吧,别落了痕迹。”   采红福了福道:“娘子放心,管教一丝痕迹也不露。”说着下去了。   苏糖并不知道有人要算计她们,只和苏糕嘀咕道:“有尤嬷嬷在,只怕咱们没法吃上米糊糊,还得设法弄走她。”说着又拍肚皮,“不过吃了小半碗米糊糊,却是经饿,这都快要一个半时辰了,还没饿呢!”   苏糕悄声道:“她们厨娘熬的米糊糊,比你昨晚熬的稠些,更耐饿的。对了,你昨晚熬的米糊糊,有一股焦味。”   苏糖横苏糕一眼道:“我第一次使用炭炉子熬粥,能成功熬出来,已经不错了,你还嫌?”   苏糕笑道:“我只说焦味,又没说不好吃。妹妹熬的,吃起来自是比谁熬的都要好吃。”  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苏糖和苏糕调笑一下,这才冲淡了适才被尤嬷嬷指责时那股郁气。   一时梨花冲进房来,喘着气道:“新来的奶娘才要挤奶,却也拉起肚子,一样不敢叫她们挤了。罗嬷嬷怀疑事情不简单,已禀了罗夫人,罗夫人让两位娘子先吃米糊糊顶着。”   她才说完话,尤嬷嬷揭帘进来道:“不成,不能吃米糊糊。”   苏糖暗暗生气,作出一副很饿的样子道:“可是我饿了,这怎么办?”   尤嬷嬷道:“我去厨下熬一碗米糊糊给九娘子送去,只要她看见我熬的米糊糊,一定不肯喝奶了。到时她吃米糊糊,你们喝张奶娘的奶。”   苏糖仰头,只感觉心底里有泪在暗流,呜呜,我的米糊糊啊!   作者有话要说:  补完。 ☆、第十二章   尤嬷嬷去借厨房的地熬米糊糊时,苏糖拉了苏糕道:“姐姐,咱们先头在季府,虽说也是喝奶,但是每日定时定量,基本没有饿着,到了国舅府,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,迟早饿出毛病来。咱们身子本来就弱,这样下去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  苏糕也忧心着呢,闻言道:“我何尝不知道?只是有什么办法呢?”   苏糖狠狠心道:“为了活下去,为了不饿着,咱们得豁出去,不要顾及什么脸面了。”   苏糕叹道:“咱们在别人眼里,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,有什么脸面了?”   苏糖摇着苏糕的手道:“总有一天,咱们要活得有脸面。”   一时丫头说尤嬷嬷熬好了米糊糊,来请苏糖和苏糕一同过去张奶娘处。   尤嬷嬷果然好厨艺,熬的一碗米糊糊色香味俱全,引得季文雅弃了张奶娘,自动要求吃这碗米糊糊。   张奶娘却谨慎,问尤嬷嬷道:“这下的什么料?九娘子还年幼,有些东西也不适宜吃用。”   尤嬷嬷道:“这碗是八宝米糊,共用了八种磨成粉的豆谷类,皆是养胃和气的东西,最宜小娃儿食用。说起来九娘子也两岁了,本该以这些为主,奶水辅之才是。”   张奶娘一听,舀了一勺试了试,又问得八种豆谷类的名称,方才放心让季文雅食用。   趁着季文雅用米糊,尤嬷嬷便让张奶娘挤出一碗奶来,分了给苏糖和苏糕喝。   苏糕眼睁睁看着季文雅吃米糊,自己一个大人却只能喝奶,一时暗咬唇,只是也无奈,因和尤嬷嬷道:“才半碗,却吃不饱呢,待会儿宴席上,我们姐妹俩要是饿晕在地下,可是惹人笑话的。”   尤嬷嬷一挑眼道:“真个不饱,便让人再给你们端两碗牛乳过来罢!”   苏糖一听,自知讨不到米糊糊吃了,因摇头道:“算了,待会儿饿了再要牛乳罢!”   尤嬷嬷看着时辰道:“可该到罗夫人处了,别叫人等你们。”   罗夫人梳妆完毕,就听丫头来禀,说道苏氏姐妹来了,一时便喊了她们进房,笑盈盈道:“听说你们没吃饱,我这儿倒有两碗牛乳,你们用了罢!”说着示意罗婆子端来两碗牛乳。   苏糖和苏糕忙道谢,一时去接牛乳。   苏糖嗅得一股腥味,待要不喝,眼见罗夫人看过来,眼神鼓励,一时又不便拂她的好意,只暗自嘀咕一声,端起碗喝了一口,微微摇头,好怪的味道啊,这古代的牛乳跟现代口感很不同呢!   苏糕之前也喝过牛乳,并不觉难喝,这回尝着却是感觉味道不好,一时待要搁碗,见罗婆子殷勤的劝喝,只得忍了恶心,一口气喝完了。   待她们喝完,罗夫人又审视一遍她们的装扮,见比较素净,便让罗婆子撷了两朵鲜花给她们簪在发间,笑道:“小姑娘家呢,戴太多首饰却显俗气,但也不能太素,还得簪花,看着活泼精神些。”   苏糖和苏糕又道谢,一时随罗夫人起身,坐了软轿,到了宴客厅中。   今晚的宴会,却是几家府里的家眷小聚,各位夫人皆带了自家女儿出席,一时见罗夫人带了苏糕和苏糖来了,便笑问道:“这一对水葱似的人儿,是夫人调教出来的么?”   罗夫人微微一笑道:“却是飞龙问中郎将讨回来的一对糖人,打小喝奶长大的,到如今十四岁,没有吃过饭呢!”   “这倒是稀奇了。”一位夫人招手让苏糕过去,执了苏糕的手看了看,笑道:“不愧是喝奶长大的,这皮色儿就是细白。我说,回头我也喝奶去。”   她一言既出,众人皆笑了,拍手道:“赶紧喝去吧!就是府里的老人家,为了养生,每早也进一碗人乳呢!咱们这样的年纪,可不是该学着养生了?”   萧别娘坐在另一桌,回头见罗夫人以国舅府女主人的身份和众位夫人调笑,疾恨得牙痒痒的,一时和另一位陪了夫人同来的侍妾道:“你家夫人也大方,肯带你出席宴会。”   那侍妾随口应道:“难道你家夫人不带你们出席宴会的?”   萧别娘轻轻撇嘴道:“我家有什么夫人啊?我家全是侍妾好么?我们国舅夫人早没了,国舅爷这些年愣是守着身子,再不肯轻易娶一房正妻的。我们这些就惨了,没个正经夫人领着,没头苍蝇似的呀!”   说着突然捂住嘴,转头去看罗夫人,见那边没有人注意她,便眨巴着眼道:“唉,你们不懂的。”   那侍妾也略知国舅府一些八卦,见萧别娘有意说这些,哪儿肯放过?早凑过去道:“不是说国舅府最喜欢罗夫人,当年为了接她进府,差点和族中人闹翻了么?到如今也这些年了,为何不正式娶了她?”   “她装贞洁,装白莲花,不肯嫁呗!”萧别娘没好气,“有本事不要住在国舅府啊!”   罗夫人感觉到萧别娘的视线,一时看了过去,见萧别娘和一个侍妾说得欢,便又转开头,只笑着应和几位夫人的调笑。   苏糖却因今晚先是喝了人奶,接着是牛乳,肚子里略略不适,有些想上茅房,一时四处看,见一个小丫头看过来,便招招手,待小丫头跑过来询问,就低声说了一句话。   小丫头听得是想上茅房,便作个手势,示意随她出去。   苏糖一时朝苏糕使眼色,让苏糕和她一道出去。苏糕会意,起身跟站在身后的罗婆子低语一声,这才拉了苏糖随小丫头出去。   出了大厅,绕过角门,便有一处更衣室,更衣室后另放有马桶,里面薰了香,正是给贵客如厕的地方。   苏糖瞧了瞧,让苏糕先进去,自己出来支开小丫头,笑道:“你且先回厅里去,我们过会儿自己进去就是了。”   小丫头不疑有它,一口答应了,转身就走。   苏糖如厕完,拉了苏糕出来,两人在夜色中站了一会儿,看了看方向,沿着廊下走了出去。   “尤嬷嬷虽然可恶,但她熬的米糊糊闻起来确实很香,想来她不止熬那么一碗的,厨房里肯定还有。”苏糖抚着肚子,闹不清是饿了还是怎么的,总是感觉略略不适,一时问苏糕道:“姐姐有感觉肚子不适么?”   说起这个,苏糕也道:“是感觉不适呢,但又不像是饿了。”   苏糖想了想道:“罗夫人赏的那碗牛乳味道太怪,喝完之后,就一直感觉不对劲了。”   “这?”苏糕想起什么来,脸色大变道:“从前孔心镜教导咱们媚好之术时,给咱们嗅过各种媚药的味道,那碗牛乳嗅着有一股奇怪的味儿,倒像是下了药的样子。”   苏糖也呆住了,抬手去抚苏糕的脸,惊道:“好烫手呢!”   苏糕也瞧见苏糖脸颊作了桃花色,娇艳欲滴,一时更加确定罗夫人是给她们下了药,因捂住嘴,吞了那一声惊叫。   苏糖想着罗夫人的言行,问道:“她为何给咱们下药呢?咱们有什么可让她图的?”   苏糕道:“咱们年轻貌美,可代她吸引国舅爷。”   苏糖摇摇头,对罗夫人的好印象全毁了,站定脚步问苏糕道:“中了药会如何?”   “会难受,过了难受劲就好了。”苏糕让苏糖别害怕,又安慰几句,这才道:“咱们到厨房去,找点东西吃吃,顺便躲一躲,待药力过了便没事了。”   苏糖点头,只两人毕竟身娇体软,不过走了小半段路,就有些撑不住了,互相喘着气搀着,一时见一个眼生的丫头远远来了,便喊住道:“姐姐,厨房在哪儿呢?”   丫头见苏糖和苏糕娇俏动人,只以为是今晚来赴宴的夫人们带来的侍妾之类的,一时指指厨房的方向道:“那边,不知道两位小娘子是?”   苏糖答非所问,笑道:“夫人嘱我们到厨房吩咐厨娘几句话,要做个新的菜式。”   丫头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这样。走这边过去,绕左边,便是大厨房了。对了,绕右边过去,是一间小厨房,厨子只做国舅爷的吃食,脾气极古怪,不许人走近那处,你们不要靠近了。”   待丫头走开了,苏糖和苏糕歇了一歇,这才迈步向前走。   她们才走到离大厨房不远处,就见尤嬷嬷站在厨房外张望,又拉着一个丫头询问什么,一时吓一跳,尤嬷嬷找来了,咱们还能吃上东西么?   尤嬷嬷却是不放心苏糖和苏糕,只着小丫头打听她们可安份,一时听得上茅房未回宴客厅,不由吓一跳,一路寻了过来,这会问了丫头,说是没有见着苏氏姐妹,不由跌脚,喃喃道:“瞧着柔顺,没料到是两个有想法的,以后还得多看着她们才是。”   苏糖拉苏糕躲在暗处,见尤嬷嬷站在厨房外不走,一时道:“她不走,咱们只能绕右边走了。”   苏糕想起丫头的话,道:“说那边还有小厨房,咱们过去瞧瞧罢!”   苏糖点点头,“不管怎么样,反正得找点吃的。”   离大厨房不远的小厨房中,这会有两个年轻男人在说话。   一位年约十八岁的,面貌俊俏,说话时眉毛动来动去的灰衣男子手拿炒菜的勺子,正在炒蛋炒饭,一边喝另一边站着的黑衣男子,“酱油呢?炒饭怎能少了酱油?”   黑衣男子在厨房里一转,找出一瓶酱油,“啪”一声开了盖,隔着几步远的地方,只随便一抖,那瓶里的酱油就抖到油锅上,他一边抖一边问道:“够了么?”   “够了!”灰衣男子勺子一翻,举起指向黑衣男子道:“抖酱油的技术进步了,待会赏你半碗蛋炒饭。”   “才半碗?”黑衣男子怪叫,不满道:“阿郎炒这么一大锅,难道自己全吃得下?”   “你管我呢?”灰衣男子勺子又一翻,搅动一下蛋炒饭,同时熟练地端起油锅,勺子又一铲,把蛋炒饭铲在两个大盘子里,又分一点到一个碗中,看着有半碗了,剩下又继续铲在盘子里,铲完放下油锅,两手在衣上一擦,找了调匙,挖了一调匙蛋炒饭吃了,点头道:“味儿不错,阿黑,你也吃罢!”   被喊作阿黑的黑衣男子哪儿会客气?已是扑上去抢了半碗饭,狼吞虎咽的吃了,一边吃一边道:“好像我才是厨子啊,怎么做的东西就比不上阿郎做的呢?这普通的蛋炒饭吧,也得阿郎才能炒得这样美味。啧啧,阿郎不做……,以后做厨子,肯定是名厨,一样能养活自己。”   灰衣男子左眉动一动,右眉压一压道:“可惜了,我做的东西,只有自己和你吃过,别的人是没福尝一尝的。”   黑衣男子才要接话,突然哑口无言,只看着门外一对美貌女子发呆,咦咦,我在这地方当厨子,已是千申万申过,不许闲人过来的,这两个女子是怎么过来的?   苏糖嗅得一股蛋炒饭的香味,嘴里早泛出口水来,一时吞吞口水,拉了苏糕跨过门槛,一边朝正吃蛋炒饭,未及放下勺子的灰色男子道:“给我们熬两碗八宝米糊糊,要快,我们饿坏了。”   “阿黑,这是?”灰衣男子看一眼黑衣男子,略略蹙眉,不是说这处平时没人来嘛?   阿黑暗汗,拦住苏糖和苏糕道:“两位小娘子快走吧,这处只准备国舅爷的吃食,不准备别人的吃食。”   苏糖嗅得饭香,哪儿肯走?不能吃饭,嗅一嗅也是好的。她深吸一口气,看着苏糕道:“姐姐,我们自己熬米糊糊罢!”说着去翻厨房的米。   灰衣男子扔下勺子,才要说话,突然动动鼻子,看向苏氏姐妹道:“咦,什么味道?”   苏糖见灰衣男子说话,一下和他对了一个正面,不由一呆,天哟,一个厨子而已,怎么俊成这样?若不是穿得灰不溜丢的,连季飞龙都比下去了啊!   灰衣男子见苏糖水汪汪双眼瞪她,双颊酡红,身上散发出异香,勾人心神,也略略一失神,一时暗道:哪儿来的小娘子?倒比平素见着的女子还要俏些。   苏糖见灰衣男子微微怔忡,马上抓住机会,指挥他道:“给我们熬两碗米糊糊!”   灰衣男子愕然,一时看向阿黑,见阿黑摊手,作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,因摸摸鼻子道:“也罢,长夜漫漫,也没什么可做的,就熬米糊糊好了。”   苏糕却是见灰衣男子眉眼俊俏,手脚干净,不像是做厨子的人,因暗暗拉苏糖一下,示意她说话小声些。   苏糖这才疑惑地看了看两位厨子,咦,这黑衣的,长得也不错哪!这年头俊男子都躲在厨房么?   灰衣男子这会已是报出八种豆谷类,吩咐黑衣男子道:“全磨成粉,搁一点儿盐巴搅一搅。”一边说着,自己拿了小盖锅,清水荡过,另舀了水进去,把小盖锅放到炉子上,这才重新吃起蛋炒饭。   苏糖和苏糕在小脚凳上坐下,看着两位男子忙碌,不知为何,突然就生出色胆来。   苏糖偷看灰衣男子,越看越觉得这位长得俊,她俯在苏糕耳边道:“姐姐,中了媚药的话,是不是只要见了男人,不管他长成什么样,都会觉得俊俏无双,然后一心想扑上去?”   苏糕心里也有些异动,莫名有邪念,耳语道:“他们是真的俊俏,不是咱们错觉。待会吃了米糊糊,有了力气,你要是难受,就扑倒一个好了。迟早有这一天,还不如咱们自己挑一个俊的。”   看不出姐姐是一个彪悍的哟!苏糖感叹,一边凑在苏糕耳边道:“我爱那个灰色衣裳的,他耳朵尖上有一颗痣,很像芝麻粒,我想咬一口。”   苏糕自然不和妹妹抢,顺从道:“嗯,剩下那个黑衣的就归我了。”   尤嬷嬷去借厨房的地熬米糊糊时,苏糖拉了苏糕道:“姐姐,咱们先头在季府,虽说也是喝奶,但是每日定时定量,基本没有饿着,到了国舅府,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,迟早饿出毛病来。咱们身子本来就弱,这样下去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   苏糕也忧心着呢,闻言道:“我何尝不知道?只是有什么办法呢?”   苏糖狠狠心道:“为了活下去,为了不饿着,咱们得豁出去,不要顾及什么脸面了。”   苏糕叹道:“咱们在别人眼里,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,有什么脸面了?”   苏糖摇着苏糕的手道:“总有一天,咱们要活得有脸面。”   一时丫头说尤嬷嬷熬好了米糊糊,来请苏糖和苏糕一同过去张奶娘处。   尤嬷嬷果然好厨艺,熬的一碗米糊糊色香味俱全,引得季文雅弃了张奶娘,自动要求吃这碗米糊糊。   张奶娘却谨慎,问尤嬷嬷道:“这下的什么料?九娘子还年幼,有些东西也不适宜吃用。”   尤嬷嬷道:“这碗是八宝米糊,共用了八种磨成粉的豆谷类,皆是养胃和气的东西,最宜小娃儿食用。说起来九娘子也两岁了,本该以这些为主,奶水辅之才是。”   张奶娘一听,舀了一勺试了试,又问得八种豆谷类的名称,方才放心让季文雅食用。   趁着季文雅用米糊,尤嬷嬷便让张奶娘挤出一碗奶来,分了给苏糖和苏糕喝。   苏糕眼睁睁看着季文雅吃米糊,自己一个大人却只能喝奶,一时暗咬唇,只是也无奈,因和尤嬷嬷道:“才半碗,却吃不饱呢,待会儿宴席上,我们姐妹俩要是饿晕在地下,可是惹人笑话的。”   尤嬷嬷一挑眼道:“真个不饱,便让人再给你们端两碗牛乳过来罢!”   苏糖一听,自知讨不到米糊糊吃了,因摇头道:“算了,待会儿饿了再要牛乳罢!”   尤嬷嬷看着时辰道:“可该到罗夫人处了,别叫人等你们。”   罗夫人梳妆完毕,就听丫头来禀,说道苏氏姐妹来了,一时便喊了她们进房,笑盈盈道:“听说你们没吃饱,我这儿倒有两碗牛乳,你们用了罢!”说着示意罗婆子端来两碗牛乳。   苏糖和苏糕忙道谢,一时去接牛乳。   苏糖嗅得一股腥味,待要不喝,眼见罗夫人看过来,眼神鼓励,一时又不便拂她的好意,只暗自嘀咕一声,端起碗喝了一口,微微摇头,好怪的味道啊,这古代的牛乳跟现代口感很不同呢!   苏糕之前也喝过牛乳,并不觉难喝,这回尝着却是感觉味道不好,一时待要搁碗,见罗婆子殷勤的劝喝,只得忍了恶心,一口气喝完了。   待她们喝完,罗夫人又审视一遍她们的装扮,见比较素净,便让罗婆子撷了两朵鲜花给她们簪在发间,笑道:“小姑娘家呢,戴太多首饰却显俗气,但也不能太素,还得簪花,看着活泼精神些。”   苏糖和苏糕又道谢,一时随罗夫人起身,坐了软轿,到了宴客厅中。   今晚的宴会,却是几家府里的家眷小聚,各位夫人皆带了自家女儿出席,一时见罗夫人带了苏糕和苏糖来了,便笑问道:“这一对水葱似的人儿,是夫人调教出来的么?”   罗夫人微微一笑道:“却是飞龙问中郎将讨回来的一对糖人,打小喝奶长大的,到如今十四岁,没有吃过饭呢!”   “这倒是稀奇了。”一位夫人招手让苏糕过去,执了苏糕的手看了看,笑道:“不愧是喝奶长大的,这皮色儿就是细白。我说,回头我也喝奶去。”   她一言既出,众人皆笑了,拍手道:“赶紧喝去吧!就是府里的老人家,为了养生,每早也进一碗人乳呢!咱们这样的年纪,可不是该学着养生了?”   萧别娘坐在另一桌,回头见罗夫人以国舅府女主人的身份和众位夫人调笑,疾恨得牙痒痒的,一时和另一位陪了夫人同来的侍妾道:“你家夫人也大方,肯带你出席宴会。”   那侍妾随口应道:“难道你家夫人不带你们出席宴会的?”   萧别娘轻轻撇嘴道:“我家有什么夫人啊?我家全是侍妾好么?我们国舅夫人早没了,国舅爷这些年愣是守着身子,再不肯轻易娶一房正妻的。我们这些就惨了,没个正经夫人领着,没头苍蝇似的呀!”   说着突然捂住嘴,转头去看罗夫人,见那边没有人注意她,便眨巴着眼道:“唉,你们不懂的。”   那侍妾也略知国舅府一些八卦,见萧别娘有意说这些,哪儿肯放过?早凑过去道:“不是说国舅府最喜欢罗夫人,当年为了接她进府,差点和族中人闹翻了么?到如今也这些年了,为何不正式娶了她?”   “她装贞洁,装白莲花,不肯嫁呗!”萧别娘没好气,“有本事不要住在国舅府啊!”   罗夫人感觉到萧别娘的视线,一时看了过去,见萧别娘和一个侍妾说得欢,便又转开头,只笑着应和几位夫人的调笑。   苏糖却因今晚先是喝了人奶,接着是牛乳,肚子里略略不适,有些想上茅房,一时四处看,见一个小丫头看过来,便招招手,待小丫头跑过来询问,就低声说了一句话。   小丫头听得是想上茅房,便作个手势,示意随她出去。   苏糖一时朝苏糕使眼色,让苏糕和她一道出去。苏糕会意,起身跟站在身后的罗婆子低语一声,这才拉了苏糖随小丫头出去。   出了大厅,绕过角门,便有一处更衣室,更衣室后另放有马桶,里面薰了香,正是给贵客如厕的地方。   苏糖瞧了瞧,让苏糕先进去,自己出来支开小丫头,笑道:“你且先回厅里去,我们过会儿自己进去就是了。”   小丫头不疑有它,一口答应了,转身就走。   苏糖如厕完,拉了苏糕出来,两人在夜色中站了一会儿,看了看方向,沿着廊下走了出去。   “尤嬷嬷虽然可恶,但她熬的米糊糊闻起来确实很香,想来她不止熬那么一碗的,厨房里肯定还有。”苏糖抚着肚子,闹不清是饿了还是怎么的,总是感觉略略不适,一时问苏糕道:“姐姐有感觉肚子不适么?”   说起这个,苏糕也道:“是感觉不适呢,但又不像是饿了。”   苏糖想了想道:“罗夫人赏的那碗牛乳味道太怪,喝完之后,就一直感觉不对劲了。”   “这?”苏糕想起什么来,脸色大变道:“从前孔心镜教导咱们媚好之术时,给咱们嗅过各种媚药的味道,那碗牛乳嗅着有一股奇怪的味儿,倒像是下了药的样子。”   苏糖也呆住了,抬手去抚苏糕的脸,惊道:“好烫手呢!”   苏糕也瞧见苏糖脸颊作了桃花色,娇艳欲滴,一时更加确定罗夫人是给她们下了药,因捂住嘴,吞了那一声惊叫。   苏糖想着罗夫人的言行,问道:“她为何给咱们下药呢?咱们有什么可让她图的?”   苏糕道:“咱们年轻貌美,可代她吸引国舅爷。”   苏糖摇摇头,对罗夫人的好印象全毁了,站定脚步问苏糕道:“中了药会如何?”   “会难受,过了难受劲就好了。”苏糕让苏糖别害怕,又安慰几句,这才道:“咱们到厨房去,找点东西吃吃,顺便躲一躲,待药力过了便没事了。”   苏糖点头,只两人毕竟身娇体软,不过走了小半段路,就有些撑不住了,互相喘着气搀着,一时见一个眼生的丫头远远来了,便喊住道:“姐姐,厨房在哪儿呢?”   丫头见苏糖和苏糕娇俏动人,只以为是今晚来赴宴的夫人们带来的侍妾之类的,一时指指厨房的方向道:“那边,不知道两位小娘子是?”   苏糖答非所问,笑道:“夫人嘱我们到厨房吩咐厨娘几句话,要做个新的菜式。”   丫头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这样。走这边过去,绕左边,便是大厨房了。对了,绕右边过去,是一间小厨房,厨子只做国舅爷的吃食,脾气极古怪,不许人走近那处,你们不要靠近了。”   待丫头走开了,苏糖和苏糕歇了一歇,这才迈步向前走。   她们才走到离大厨房不远处,就见尤嬷嬷站在厨房外张望,又拉着一个丫头询问什么,一时吓一跳,尤嬷嬷找来了,咱们还能吃上东西么?   尤嬷嬷却是不放心苏糖和苏糕,只着小丫头打听她们可安份,一时听得上茅房未回宴客厅,不由吓一跳,一路寻了过来,这会问了丫头,说是没有见着苏氏姐妹,不由跌脚,喃喃道:“瞧着柔顺,没料到是两个有想法的,以后还得多看着她们才是。”   苏糖拉苏糕躲在暗处,见尤嬷嬷站在厨房外不走,一时道:“她不走,咱们只能绕右边走了。”   苏糕想起丫头的话,道:“说那边还有小厨房,咱们过去瞧瞧罢!”   苏糖点点头,“不管怎么样,反正得找点吃的。”   离大厨房不远的小厨房中,这会有两个年轻男人在说话。   一位年约十八岁的,面貌俊俏,说话时眉毛动来动去的灰衣男子手拿炒菜的勺子,正在炒蛋炒饭,一边喝另一边站着的黑衣男子,“酱油呢?炒饭怎能少了酱油?”   黑衣男子在厨房里一转,找出一瓶酱油,“啪”一声开了盖,隔着几步远的地方,只随便一抖,那瓶里的酱油就抖到油锅上,他一边抖一边问道:“够了么?”   “够了!”灰衣男子勺子一翻,举起指向黑衣男子道:“抖酱油的技术进步了,待会赏你半碗蛋炒饭。”   “才半碗?”黑衣男子怪叫,不满道:“阿郎炒这么一大锅,难道自己全吃得下?”   “你管我呢?”灰衣男子勺子又一翻,搅动一下蛋炒饭,同时熟练地端起油锅,勺子又一铲,把蛋炒饭铲在两个大盘子里,又分一点到一个碗中,看着有半碗了,剩下又继续铲在盘子里,铲完放下油锅,两手在衣上一擦,找了调匙,挖了一调匙蛋炒饭吃了,点头道:“味儿不错,阿黑,你也吃罢!”   被喊作阿黑的黑衣男子哪儿会客气?已是扑上去抢了半碗饭,狼吞虎咽的吃了,一边吃一边道:“好像我才是厨子啊,怎么做的东西就比不上阿郎做的呢?这普通的蛋炒饭吧,也得阿郎才能炒得这样美味。啧啧,阿郎不做……,以后做厨子,肯定是名厨,一样能养活自己。”   灰衣男子左眉动一动,右眉压一压道:“可惜了,我做的东西,只有自己和你吃过,别的人是没福尝一尝的。”   黑衣男子才要接话,突然哑口无言,只看着门外一对美貌女子发呆,咦咦,我在这地方当厨子,已是千申万申过,不许闲人过来的,这两个女子是怎么过来的?   苏糖嗅得一股蛋炒饭的香味,嘴里早泛出口水来,一时吞吞口水,拉了苏糕跨过门槛,一边朝正吃蛋炒饭,未及放下勺子的灰色男子道:“给我们熬两碗八宝米糊糊,要快,我们饿坏了。”   “阿黑,这是?”灰衣男子看一眼黑衣男子,略略蹙眉,不是说这处平时没人来嘛?   阿黑暗汗,拦住苏糖和苏糕道:“两位小娘子快走吧,这处只准备国舅爷的吃食,不准备别人的吃食。”   苏糖嗅得饭香,哪儿肯走?不能吃饭,嗅一嗅也是好的。她深吸一口气,看着苏糕道:“姐姐,我们自己熬米糊糊罢!”说着去翻厨房的米。   灰衣男子扔下勺子,才要说话,突然动动鼻子,看向苏氏姐妹道:“咦,什么味道?”   苏糖见灰衣男子说话,一下和他对了一个正面,不由一呆,天哟,一个厨子而已,怎么俊成这样?若不是穿得灰不溜丢的,连季飞龙都比下去了啊!   灰衣男子见苏糖水汪汪双眼瞪她,双颊酡红,身上散发出异香,勾人心神,也略略一失神,一时暗道:哪儿来的小娘子?倒比平素见着的女子还要俏些。   苏糖见灰衣男子微微怔忡,马上抓住机会,指挥他道:“给我们熬两碗米糊糊!”   灰衣男子愕然,一时看向阿黑,见阿黑摊手,作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,因摸摸鼻子道:“也罢,长夜漫漫,也没什么可做的,就熬米糊糊好了。”   苏糕却是见灰衣男子眉眼俊俏,手脚干净,不像是做厨子的人,因暗暗拉苏糖一下,示意她说话小声些。   苏糖这才疑惑地看了看两位厨子,咦,这黑衣的,长得也不错哪!这年头俊男子都躲在厨房么?   灰衣男子这会已是报出八种豆谷类,吩咐黑衣男子道:“全磨成粉,搁一点儿盐巴搅一搅。”一边说着,自己拿了小盖锅,清水荡过,另舀了水进去,把小盖锅放到炉子上,这才重新吃起蛋炒饭。   苏糖和苏糕在小脚凳上坐下,看着两位男子忙碌,不知为何,突然就生出色胆来。   苏糖偷看灰衣男子,越看越觉得这位长得俊,她俯在苏糕耳边道:“姐姐,中了媚药的话,是不是只要见了男人,不管他长成什么样,都会觉得俊俏无双,然后一心想扑上去?”   苏糕心里也有些异动,莫名有邪念,耳语道:“他们是真的俊俏,不是咱们错觉。待会吃了米糊糊,有了力气,你要是难受,就扑倒一个好了。迟早有这一天,还不如咱们自己挑一个俊的。”   看不出姐姐是一个彪悍的哟!苏糖感叹,一边凑在苏糕耳边道:“我爱那个灰色衣裳的,他耳朵尖上有一颗痣,很像芝麻粒,我想咬一口。”   苏糕自然不和妹妹抢,顺从道:“嗯,剩下那个黑衣的就归我了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大家,明天出远门,8月10号左右才回来,期间可能会断更,等10号回来后,就会尽力日更了。 ☆、第十三章   两碗热腾腾的米糊糊摆在面前的案上,苏糖把一碗移到苏糕跟前,自己一碗,因拿调匙伸进米糊糊中搅了搅,待一股米谷的甘香袭进鼻端,鼻头忽的一酸,有些想流泪,一时定定神,舀起米糊糊轻吹,吹凉了才吃进嘴里,只一口就有些惊讶,抬眼对着灰衣男子道:“你是怎么熬的?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熬出这样又绵又稠的米糊糊。不会加了料吧?我们肠胃弱,可不能吃加过乱七八糟东西的米糊糊。”   灰衣男子听得苏糖前半句话,本来得意的仰仰脸,待听得后半句话,脸一下就黑了,手一伸就要端走苏糖的碗。   苏糖左手护在碗沿,右手拿着调匙,眼见一只手要来端走碗,右手里的调匙一下就砸向那只手,一边尖叫道:“我才吃了一口而已。”   灰衣男子手一缩,避开苏糖的调匙,左手一伸,五只手指牢牢扣在苏糖手腕上,不让她再动匙,右手去扳苏糖护在碗沿上的手,一面朝黑衣男子道:“阿黑,把她的米糊糊端走。”   苏糖死死护着碗沿,不肯撤手,无奈灰衣男子手劲大,只一扳,就把她的手扳开了,她只得眼睁睁看着黑衣男子端走了米糊糊。   苏糖心下正挣扎着要不要开口求灰衣男子几句,一只调匙已是伸到嘴边,接着被喂了一口米糊糊,她一抬眼,就对上了苏糕的脸,只听苏糕道:“这么一碗也尽够咱们吃了。”   苏糖怕灰色男子会再度夺走米糊糊,一时顾不得烫手,只伸出两只手臂护住苏糕的碗,一副谁再敢夺走,就要跟谁拼命的模样。   灰衣男子看着苏糖护食的模样,突然有些想笑,嗯,长这样子,随便来个人,伸一只手指头就能摁倒她了,居然还不自量力,以为想护住碗就能护得住?   黑衣男子也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两位小娘子是饿狠了?”   “狠得不能再狠了,肚子里绝对没一粒存粮。”苏糖耳尖,听得说话,随口答一句,忙忙张嘴,含住苏糕喂过来的米糊糊。   苏糕也怕这碗米糊糊不保,跟苏糖你一口我一口,忙忙的吃了半碗米糊糊,看看只剩下半碗,也不见灰衣男子和黑衣男子再来抢,这才慢下动作,轻轻吁口气。   灰衣男子看苏糖俩姐妹聚精会神吃米糊糊,吃完还括了括碗底,不由挑挑眉道:“这是饿了八百年吧?”   “饿了十四年。”半碗米糊糊下肚,苏糖整个人活了过来,答灰色男子道:“之前十四年,我们只喝奶,没有吃过饭。”   “这么神奇?”灰衣男子闻言细看苏糖和苏糕,摸摸下巴道:“怪不得浑身像是没骨头,走着路都软摊摊的样子呢,原来是喝奶长大的。”   吃完米糊糊,苏糖又想到适才的问题,重新问道:“你真没加过料么?如果加了料,我们吃下半碗,真会出事的。”   灰衣男子哼一声不答,黑衣男子代答道:“阿郎熬米糊糊,如果有加东西,绝对是养气和胃的东西,不会是你嘴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。”   苏糖一听,这才放下心来,一时看灰衣男子一眼,嗯,这位叫阿郎呀!她一旦饱暖,适才那股难受劲又上来了,一时脸颊如朝霞,俯在苏糕耳边道:“姐姐,我觉着,咱们虽然吃饱了,想扑倒他们只怕还是有难度。”   苏糕点点头,何止有难度,简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   苏糖想了想,决定采用勾搭手段,因觑向阿郎道:“阿郎,我想喝水。”   阿郎愕然,看向阿黑,啊,你说说,这小娘子是怎么啦?难不成她想让我给她端茶倒水?   阿黑沉沉点头,是的,阿郎,瞧这小娘子说话的调调,她正是这个意思。   苏糕也难受起来了,一时知道不对,因也厚起脸皮朝阿黑道:“阿黑哥,我也想喝水,能给我倒一杯么?”   阿黑也呆了一呆,有些无语,这两位小娘子真是,真是……   阿郎瞪苏糖一眼,正要说话,突然脸上微微一变道:“有人来了!”   阿黑脸色也微变,哼道:“都说了不许人随便过来,今晚倒好,先来两位小娘子,这会听着脚步声,是来一群人呢!”   苏糖才要说话,就见阿郎在灶台一个地方一按,灶台旁边“咯”一响,几块砖缓缓移动,现出一个洞来,一时不由震惊,这是?   阿郎一回身,左手抓在苏糕衣领上,右手抓在苏糖衣领中,宛如提了两只小鸡,只一跃,就跃进洞中,一边低声道:“要活命的,就不要说话。”   苏糖紧紧闭住嘴,待感觉被搁到实地上,这才睁眼看向上,洞口的砖已合拢了,洞中一片漆黑,也看不见什么。   到了这会,苏糖已是明白,这灰衣男子绝对不是普通厨子。   只过了一会儿,洞口又开了,黑衣男子持着灯笼跳进洞中道:“那些人是来寻两位小娘子的。”说着把灯笼交在灰衣男子手中,又道:“阿郎,时候也不早了,还是走吧!”   灰衣男子嗯一声,眼角扫一下苏糖和苏糕,脸上闪过煞气。黑衣男子会意,微微点头。   苏糕借着灯笼的光亮,发现这处居然是一条地道,不由惊愕,只用手去捏苏糖的手心,示意她看一看。   苏糖无心观察地道,只顾品味适才灰衣男子和黑衣男子的举动,只那么一会,脸色就发白起来,忙忙拉了苏糕,朝灰衣男子道:“阿郎不要杀我们。我们虽是弱女子,若阿郎需要,也是能帮阿郎做事的。”   “原来还是一个聪明的小娘子呀!”灰衣男子朝黑衣男子摆手,待黑衣男子把洞口关上了,这才道:“把你们的身世来历等说一下。”   苏糕这会也白了脸,忙忙把自己姐妹的来历和因何到国舅府等事全说了。   灰衣男子听完,点头道:“这么说,你们不想给国舅当侍妾?”   苏糖答道:“自然不愿。若可能,我们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,嫁个普通人,活多几年。”   灰衣男子道:“只要你们能离间国舅和季蓝田并季飞龙的关系,令他们三人反目成仇,我便可以让你们过正常人的生活。”   苏糖一喜,开口道:“令三个男人反目成仇这种戏码,我们最擅长了,阿郎放心。只是,阿郎能不能让我们从现在开始,每天都吃上米糊糊呢?”   灰衣男子看向黑衣男子道:“阿黑,你设法给她们每天送一碗米糊糊。”   “是。”黑衣男子忙应了。   小命保住了!苏糖心头一松,腿一软,摊倒在地下,嘴里犹自问道:“我能知道,我是在为谁办事么?”   灰衣男子道:“你只须知道,我们两人是宫中的人,你是在为皇上办事,这便足够了。”   啊,是为皇上办事么?苏糖小脑筋一转,马上转出一副小皇帝大斗奸国舅的戏码,一时点头道:“我明白了,咱们这是要令国舅等人窝里反,然后斗倒他,是吧?”   苏糕挪到苏糖身边,伸手捂住她的嘴道:“妹妹,不该问的别问。”   “嗯!”苏糖也惊觉自己太多嘴了,一时止了话,水汪汪眼睛看着阿郎,心下忖度,这位可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心腹之类罢!   阿郎本来冷着脸,眼见苏糖不再乱说话,神色才稍缓,开口道:“记住,一旦被怀疑,我们也是救不得你们的。”   “我们会小心的,还想多活几年呢!”苏糖说着,只觉心口如有火烧,浑身难受得不能再难受,只想拉住什么东西狠狠咬一口啃一口,因闭了眼睛,不再动弹。   阿郎持了灯笼上前瞧了瞧,用足尖去拍苏糖的脸颊,皱眉道:“起来,快走吧!”   苏糖闭着眼,不知道哪儿来的邪性,猛的伸手一抓,抓住阿郎的足尖,用力一扯,左手向上一弯,勾在他右脚腿弯处,把他整个人扯翻在地,只一撑手,就扑到他身上,骑了上去,扯着他的耳朵嚷道:“我要吃芝麻!”说着俯身含住阿郎的耳朵,朝着他耳朵尖那颗小痣咬了下去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回来了,继续更新! ☆、第十四章     孔应郎回到宫中时,犹自有些后怕。能不怕吗?耳朵差点被咬掉半边呀!他怕内侍察觉,也不敢声张,只自己抹点豆油,偷偷举了小铜镜照了照,好在耳朵边上不渗血了,只有牙痕一个,一时蹙眉哼哼:“该死,待会儿阿娘要是见了,要怎么交待?”   隔得一会儿,便有内侍提了一只松鼠笼进入殿内。再过一会儿,仁德太后便听说孔应郎玩松鼠时被咬了耳朵,她大惊失色,领着人奔向养心殿。稍晚些,那只可怜的松鼠就被处死了,殿内服侍孔应郎的几个内侍也被拉下去打了板子。   处理完这些,仁德太后便斥孔应郎道:“阿郎,你也不小了,待大婚后就要亲政,如今还玩儿松鼠,像个什么话了?”   孔应郎懒洋洋倚在榻上道:“不是有舅父么?”   一听这个话,仁德太后生气了,哼道:“若不是你舅父撑着,我们孤儿寡母能坐稳这江山么?如今你翅膀硬了,就开始嫌弃你舅父了?”   “哪有?”孔应郎无奈了,每次一提季中元,母后就要为他讨功念劳一番,已成了家常便饭。正因为如此,他才更加讨厌季中元。   仁德太后又抱怨几句,这才挑眉道:“你舅父有九个女儿,有四个已到了婚配年纪,你总得在其中挑一位进宫,倒底要挑哪一位?早些看准了,好作准备。”   孔应郎不期然摸摸耳朵,一时疼痛,又缩回手,冷着脸道:“四个长得都差不多,怎么挑?”   仁德太后一愣,接着笑了,“四个你全想要?”   孔应郎吓一跳,摆手道:“不是不是,这事儿不急,再等等罢!”   “什么不急,你都十八了,能不急么?”仁德太后急了,瞪眼道:“你自己不挑,我就帮你挑一个好了。就元娘吧,她是大女儿,长得端庄,也能稳住场子。”   他们这里说话,苏糖和苏糕则垂头听尤嬷嬷训斥。   尤嬷嬷斥了几句,看她们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,神色稍缓,又道:“今晚宴会,罗夫人本要抬举你们的,偏你们跑掉,躲在什么地方睡了一觉,现下好了,罗夫人可是生气了,你们明儿可得早些上门赔罪,多说软和话,待她下了这口气,才有你们好果子吃。”   待尤嬷嬷说得口干下去了,苏糖这才精神起来,拉着苏糕问道:“姐姐,你没事了罢?”   苏糕吁口气道:“没事了,只是……”说着脸红如血。   苏糖捂着嘴“咯咯”笑了。那会她骑住孔应郎被掀下来,摔到地下就清醒了,接着一转头便见苏糕扑向宋黑,吊在宋黑脖子上荡秋千,荡了几荡才被掀下来丢在地下。   苏糕见苏糖笑个没完,不由伸手去捶她,才碰到苏糖的手腕,就听苏糖哟一声,一时缩回手,去看苏糖的手腕,见她手腕有一处青紫交加,忙执过细看,咬牙道:“那阿郎好大的手劲。”   苏糖安慰苏糕道:“也不是很疼,过几天就消了,没事的。”说着又问苏糕,“姐姐有受伤没有?”   苏糕默然掀起袖子,小手臂上也是青紫交加,还有一圈红印。  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,像她们这样的,其实不堪一击,别人想弄死她们,不过举举手的劲而已。   苏糖只沉默一下,又振作起来,俯耳道:“以后每晚有米糊糊吃,咱们的肠胃应该能慢慢好转的。身子好转了,骨头硬起来,就能像普通人一样了。”   苏糕忙接受安慰,同样俯耳道:“吃了米糊糊,好好办事,咱们便有出路。”   说着话,罗婆子已是领着拎了食盒过来,吩咐几句,看着丫头从食盒里端出两碗奶,这才道:“也是邪了,奶娘们接二连三的出事,也不敢用她们的奶水了。这可还是张奶娘的奶水,你们先喝罢!”   苏糕便问道:“我们喝了,九娘子喝什么?”   罗婆子道:“她突然喜欢上吃米糊糊,不肯喝奶了。这段便让张奶娘挤奶给你们喝罢!”   苏糖端了奶,只喝了两口便有些倒胃,一时装作赏花,端着奶走到窗前,趁人不注意,把奶水倒在窗外的花盆中,又装模作样一下,这才回转身把碗交给丫头。   苏糕为了代苏糖作掩护,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奶水喝完了,也把空碗交给丫头,淡笑道:“张奶娘的奶水稍淡,喝着嘴里有些没味儿,若能够,下次给我们搁一粒粗盐下去罢!”   苏糖是看过这里的盐,全是一粒一粒的晶体,并不像前世那样的盐粉,因也搭话道:“原先挤奶给我们喝的奶娘们,吃食可全是有讲究的,奶水也有滋有味的。张奶娘的奶水确实淡了,不搁盐确实喝不大下去。”   罗婆子一听,疑惑地转向尤嬷嬷,问道:“真这样么?”   尤嬷嬷证实道:“那些跟来的奶娘们,吃食确实有讲究。但能不能在奶水里搁奶,这个得问跟来的大夫。须知道,她们两个是喝奶长大的,体质弱,一个吃错了,便会要命。”   这么难侍候?罗婆子暗嘀咕,自吩咐丫头去请大夫问话,这才转向苏糕和苏糖道:“别的也不多说了,下回再有宴会半途跑个没影的,我们府也不敢留人,只能把你们送回季府了。”   尤嬷嬷一听白了脸,若送来的人被送回去,之前的一切苦劳便白费了。亏得郎君养了这一对糖人十四年,好容易送到国舅府,怎能功亏一篑?   苏糕也自知被送回只有死路一条,因低头赔不是,保证下回再不犯这样的错。   罗婆子哼一哼,究竟知道这一对糖人不能打不能骂,只能作罢,一时转身去了。   晚上安歇时,苏糖便支开梨花和梅花,悄悄留了一扇窗子没有关上,又和苏糕道:“希望今晚有宵夜吃。”   苏糕去摸苏糖的肚子,见扁扁的,便道:“阿黑若不送米糊糊来,你今晚可不得饿坏了?”   苏糖道:“饿了便叫,让丫头们去找牛乳来喝便是。可不能这样饿一餐饱一餐的,到时真会出问题。”   两人嘀嘀咕咕的,一时便听得窗边“咯”一响,窗沿上出现一碗米糊糊,接着宋黑的脸出现在窗边,像找猫一样嘘嘘声道:“米糊来了!”   苏糕才要上前,突然又红了脸,推着苏糖道:“你去端过来。”   苏糖怕惊动人,猫着小步上前,从窗边端了碗,摸摸碗底,还米糊糊并不烫手,便又猫着步回到榻上,拿调匙和苏糕一人一口吃了起来。   宋黑等在窗边,待苏糖走回来递碗,便把手中的药膏递过去道:“这是清凉膏,在青紫处擦一擦,明儿便消肿了。”   “谢谢阿黑!”苏糖见宋黑往里瞄一眼,便愁着脸道:“我姐姐手腕青紫交加,屁股也红通通的,被摔伤了。对了,这药膏也能擦屁股吗?”   苏糖说着,偷看宋黑一眼,她发誓,看到宋黑红脸了。   宋黑却是“呃”一声之后,用鼻音道:“只要受伤,都能抹一抹。”   苏糕在榻上听苏糖这样说话,却是赤红了脸,悄悄跺脚,说什么呢说什么呢?屁股屁股的,多不雅啊!   待宋黑端着碗走了,苏糕却又挪去关窗,随便在窗口处看了一眼宋黑的背影,一时闹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,只回头和苏糖道:“他熬的米糊糊,也不输那个阿郎。”   “我觉着不如阿郎。”苏糖一本正经道:“阿郎熬的米糊糊有芝麻味,他没有。”   “噗!”一听芝麻两个字,苏糕忍不住笑了,挪到屋角的脸盆架上,舀水漱了口,又洗了手,这才坐回榻上,推着苏糖也去漱口。   苏糖一吃饱就有些困,不大想动弹,被苏糕一推,只得也下地去漱口洗脸,一面道:“姐姐,你说,明儿罗夫人会不会罚我们?”   苏糕还没答,就听得梨花在外敲门道:“小娘子,国舅爷在罗夫人处喝解酒汤,让人来唤你们过去侍候呢!”   这是要四P的节奏么?苏糖涌起不好的念头,摇着苏糕的手道:“待会若是那个那个,姐姐就装肚子痛罢!”   一时梨花等人进来,又指挥人提了水来给苏糕和苏糖沐浴,另换上新衣,梳了头,扶着出门坐软轿。   这会儿,罗夫人拧了巾子给季中元擦额角,一边道:“那一对糖人是季郎君用奶水养了十四年的,倒是白白净净,我这边其实使唤不着,不若送你房中去罢!”   季中元看着跟前无人,突然伸手握了罗夫人的手,叹息道:“飞龙也这样大了,你倒底什么时候跟他说实情?”   罗夫人别了脸,半晌道:“你叫我怎么说?”   季中元哼道:“你不说,我来说。皇上也大了,已不能轻易糊弄。只有跟飞龙说实情,让他知道我是他的亲爹,才能父子一条心,成就大事。”   罗夫人一下捂住季中元的嘴,咬牙道:“飞龙是一一个认死理的,只怕一旦知道实情,反要生事。”   季中元扳开罗夫人的手,正待再说,便听得外间有脚步声,一个声音禀道:“国舅爷,夫人,苏家两位小娘子来了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十五章   季中元今年四十一岁,因身处高位,身上自有一股威仪,一个眼神便能令常人腿肚子打颤。只他有一个爱好,便是喜收集各式美女,季蓝田之前养着苏糕和苏糖准备献给他,也是投其所好。   眼见苏糖和苏糕袅袅进门福下去,季中元只看一眼,便摆手道:“无须多礼,过来!”   罗夫人一见,便知道苏家姐妹是合了季中元的眼缘,一时笑道:“她们瞧着干净可人,我便知道国舅爷一定喜欢的。”   苏糖偷眼看一下季中元,见是一个中年帅大叔,并不是想像中的奸国舅模样,一时暗松了一口气,再如何,在帅大叔手下讨生活总比在糟老头手下讨生活要强,万一身不由已如何了,也不致太过恶心。   季中元待苏糖和苏糕走近了,便道:“抬起头来!”   苏糖听得这话,只得抬起头,一面微皱着鼻子,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丑些,不可爱些。   季中元待苏糕和苏糖抬起头,眼中有丝惊异,微微的失了神,好一歇才问俩姐妹的名字,待听完,便道:“蓝田有心了,知道我爱吃苏糕和酥糖,特意给你们起这样的名字。”   罗夫人瞧着季中元的神色,抬眼朝苏糖和苏糕道:“国舅爷累了一天了,肩膀可是僵硬着,你们过来帮他捶背罢!”   苏糕和苏糖忙应了一声,挪步走到季中元身后,伸出粉拳帮他捶起肩膀。   季中元虽和罗夫人说着话,却明显的心不在焉了。罗夫人也看了出来,含笑道:“天也不早了,国舅爷早些回去安歇罢!”   季中元顺势点了点头,站起来准备走,一边示意苏糖和苏糕跟上。   苏糖转头去看罗夫人,见她笑着点头,知道不跟上是不行了,只暗叹口气,和苏糕跟在季中元身后出了门。   待季中元一走,罗夫人手里的杯子一下掼在案上,茶水四溅,溅在她手腕上,她犹自不觉,只冷笑道:“好呀,都十几年了,依然没忘记她么?”   罗婆子赶紧上前收拾茶杯,又去找药膏给罗夫人涂抹,一面道:“夫人何必生气呢?”   “是的,我何必生气呢?”罗夫人喃喃低语一句,跌坐在椅子上,扶着头道:“没有苏氏姐妹,一样有别人,这世间千千万万女人,总有长得像她的人。季蓝田不献苏氏姐妹过来,也会献别的女人过来。只要长得像她,不怕国舅爷不上心。”   罗婆子上去给罗夫人捏背,再不敢接话,因罗夫人嘴里这个她,是罗夫人的亲姐姐罗映雪。   罗家和季家本是故交,当年罗映雪和季中元有情,正待议婚约,不想侯府公子看中罗映雪,想抬罗映雪进府当贵妾,罗映雪找季中元商议,偏生季中元当时无权无势,也救她不得。罗映雪究竟还是被抬进了侯府。   没多久罗家便把罗映云许了季中元。罗映云却是发现季中元心心念念的还是姐姐罗映雪,一气之下退婚,改嫁了季中表。   不想季中表是一个床上无能的,且又体弱,常年生病。罗映云凄苦之下碰到季中元,两人一朝云雨,便有了季飞龙。   季中元虽和罗映云有了肌肤之亲,又娶了妻子,纳了妾室,却依然记着罗映雪,后来设法偷进侯府中带走罗映雪,逃到半途,遇到侯府的人追来,两人逃命时双双落水。   季中元是被一个渔夫所救,罗映雪却生死未明。季中元追寻罗映雪的下落未有所得,慢慢才死了心,知晓罗映雪定然是不在人世了。   那时候,季中元的姐姐季修竹在宫中得宠,渐露头角,他也得了势,待得季中表一病亡,自己妻子又没了,便去把季飞龙和罗映云接进国舅府中。   罗映云本来满心喜悦,等着再嫁与季中元,不想却又发现季中元一个毛病,便是到处收集美女,那些美女不是容貌像罗映雪,就是神态风韵像罗映雪。她赌气之下,又不愿嫁季中元了,只是为了儿子,又不得不待在国舅府。季中元也不勉强她。   这些年下来,罗映云才醒觉,自己无名无份的待在国舅府太傻了,只是季中元不再重提婚事,她也没法再提,只能设着法子讨他欢心。   季飞龙把苏氏姐妹领进府时,她略瞧了瞧,发现苏氏姐妹相貌极像罗映雪,心下知道,季中元见了必然喜欢,便想卖个乖,在自己手里把苏氏姐妹献给季中元。这会季中元领走苏氏姐妹,她却又醋了,酸味四溢,无法自制。   罗夫人这儿自怨自苦,季中元已是进了书房,吩咐人摆了笔墨,又在墙上一按,墙体一分,现下一幅画来,他痴痴看着画,好半晌才转过身,让苏糖和苏糕坐到画的旁边。   苏糖一见画幅,就大为吃惊,和苏糕对视一眼,姐姐你看,这幅画中的女子和咱们好相像啊!   苏糕也讶异,壮着胆子问道:“国舅爷,这画中的娘子栩栩如生,不知道是哪位名家画的呢?”   季中元端详着画中人,又看苏氏姐妹一眼,指指自己鼻子道:“便是我这个名家画的。”说着喟然长叹:那时节她穿的便是这套衣裳,竹林中风景如画,她含笑走来,让人心肝乱颤。   苏糖见季中元没有急着带她们到卧室中,而是带来看画,却是稍稍心安,悄悄和苏糕打眼色,姐啊,咱们须得见机行事,可不能就这样成了侍妾。   苏糕轻轻咬唇,点了点头。   不一时,却有丫头捧了两套衣裳和头面进来,示意苏糖和苏糕过去更衣。   苏糖眼尖,见得那衣裳的花色似乎和画中女子所穿的衣裳是一样的,不由微愣,这要搞什么呢?   苏糕也闹不清季中元的意图,一时和苏糖互相搀着进了屏风后,耳语道:“妹妹别怕,应该是让咱们扮成画中女子而已。”   苏糖抱了抱手臂,定定神,俯在苏糕耳边道:“姐姐,待会儿国舅爷想要如何,须得装贞洁,装大家闺秀,把自己当画中人,记下没有?”   苏糕有些不解,却还是点了点头。   季中元站定在画前,听得动静,回头一瞧,见苏氏姐妹袅袅出来,仿如画中人活着走了出来,一时怔住了,心下不由自主喊了一声映雪,就要迎上去,很快又醒过神,硬生生移开眼睛,指了指榻边道:“你们坐上去。”   苏糖眼睛瞄了瞄榻边,又偷看季中元,率先坐到榻上。苏糕忙坐到她身边。   季中元待她们坐定了,便展了纸笔,调了画盒,照着她们的模样,凝神画了起来。   天亮时,罗夫人便听到消息,说季中元在书房中画了一晚的画,期间让厨房端了三碗燕窝粥进去,天一亮,便让人把苏氏姐妹送回“糖人院了”,并没有动苏氏姐妹一指头。   苏糖和苏糕回糖人院时,又困又累,不顾得许多,忙忙上床安歇,直睡到日上三杆,这才醒来各喝了一碗奶水。   尤嬷嬷看着她们喝完,又让梨花等人退下,这才问起昨晚的情况。   苏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,便一一细说了。   尤嬷嬷听完,想起一段旧事,便道:“这画中的女子,极可能是罗夫人的姐姐罗映雪。你们相貌要是像了她,可真是福气,等着国舅爷宠爱罢!”   苏糖便缠着尤嬷嬷打听画中女子的事。   尤嬷嬷只知道一个大概,一时便兼着一些传闻,说与苏糖和苏糕听。   苏糖听完道:“没料到国舅爷是一个痴情的。”   尤嬷嬷低声道:“国舅爷当年一朝得势,第一个扳倒的,便是当年强抬了罗映雪进府的小侯爷。小侯爷死得那个惨,啧!”   尤嬷嬷说着话,罗婆子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了,一进来就皮笑肉不笑道:“两位小娘子好福气,居然让国舅爷上心了,特意吩咐着,让每日给你们送一碗燕窝粥呢!”   “啊!”苏糖又惊又喜,朝苏糕看了一眼,姐啊,晚上有人送米糊糊,中午有燕窝粥,咱们这样养下去,有救了呢!   苏糕也惊喜,一时朝苏糕眨眼,妹啊,不枉你昨晚喝燕窝粥时百般暗示明示,作出一副喝了这个燕窝粥,就幸福得要流泪的小模样啊!这不,国舅爷居然上心了,让人送燕窝粥来。   苏糖偷笑,哈哈,燕窝粥有了,别的粥还会远么?比方芝麻粥什么的。   “芝麻?”这会儿,孔应郎正照镜子,努力把眼睛斜向一边,对着镜子摸耳边的黑色小痣,一边哼哼,“居然以为这是芝麻,想咬一口?”他说着,眼前浮现苏糖恶狠狠扑向他,骑到他身上那一幕,一时又暗啧一声,原来吃奶的力气也挺大的呀!   此时寝室内无人,孔应郎举着小铜镜骚首弄姿了一回,便抬脚在床角一处地方踏了踏,床角下马上有了回应,一块四方砖慢慢揭开,宋黑探上头来,一跃而上,吁着气道:“一早就爬过来了,只是没有动静,不敢出来呢!”   季中元当年掌权,为了及时进出皇宫,却是在离皇宫不远处建了国舅府。因此孔应郎在寝室弄这样一条通向国舅府的暗道,只不过费了一年时间而已。只他不敢妄动,只安排宋黑到国舅府当厨子,随时通报消息。   见宋黑跃上来,孔应郎便问道:“国舅爷有什么新动态么?”   宋黑道:“国舅爷昨晚宴会上见了几家府中的大人,并没有密谈,只说些闲话。但后来到罗夫人房中,却是提到季飞龙,至于说了什么,因里面太深,偷听的人没有听清楚。”说着停一停,看孔应郎道:“那一对糖人,昨晚去服侍国舅爷了。”   孔应郎猛的抬头,问道:“怎么,咱们还没利用上,那一对糖人就被折腾死了不成?”   宋黑见孔应郎耳朵边牙痕宛然,有些想笑,因低了头道:“听说在书房待了一晚,早上好端端出来了,没死。适才国舅爷还让人送燕窝粥过去给她们吃,嘱人好好服侍呢!”   “哦!”孔应郎一听苏糖苏糕没死,点点头道:“她们命大。”   宋黑带笑道:“却是国舅爷顾惜她们年小,没动她们,这才好端端的。若不然,她们那身子骨,哪堪折腾?”   孔应郎瞟宋黑一眼,转了话题道:“阿娘让我从国舅府中挑一位娘子娶进宫,若我不挑,她就要作主,挑了季文庄进宫。这个事儿你帮我解决一下。”   “啊?”宋黑一下苦了脸,“阿郎阿郎,难不成你让我去偷了季文庄,让她不要嫁你不成?若不然,我怎么觖决啊?”   “好主意,你就去偷她吧!阿娘说一个,你偷一个,我自然不用娶了。”孔应郎抚掌大笑。   宋黑眼睛一转,笑道:“我有法子了。”   “什么法子?”孔应郎不由好奇。   宋黑嘿嘿笑道:“我让那对糖人去设法好了。她们要吃米糊糊,自然会想出好法子来。”   晚上,月亮躲入云层时,宋黑端着两半碗米糊糊,潜到苏糕苏糖的窗下,敲了敲窗,见窗开了,便把米糊糊放到窗沿上。   苏糖吃完米糊糊,递碗时听宋黑说了事情,一时啊的一声道:“让我们设法,把国舅府四位适龄娘子全嫁掉?”   宋黑道:“没错,阿郎是这个意思。”   苏糖发愣道:“我和姐姐又不是媒婆,且我们关在深院,怎么可能有法子去嫁掉国舅府的四位娘子呢?”   宋黑翻白眼道:“既然没法子,那么,以后我的米糊糊也是没法子送来了。”   “等等,或者有法子也未定,我们尽量想法子啦!”苏糖忙安抚宋黑,抿唇道:“听丫头说,今晚又有宴会,似乎是为了季飞龙相看别府娘子的。到时各府也有公子过来。我们跟着罗夫人赴宴,想法混水摸鱼,坏一下娘子们的名誉怎么样?”   “很好!”宋黑夸奖一下苏糖,探头去看一下苏糕,见她坐着不动,便道:“昨晚扑倒我时就那样凶悍,现下又装小可怜,何必呢?”    ☆、第十六章     苏糖眼睛滴溜溜转,看看宋黑,再看看苏糕,突然道:“阿黑,你这是看上我家姐姐了么?”   “怎么可能?”宋黑待要说什么,侧耳一听,端了碗就走,再不作停留。   苏糖一愣,正要回头去取笑苏糕,就听得门响,梨花的声音在外道:“娘子,国舅爷让人来唤你们过去书房侍候。”   这么晚了又去书房?苏糖免不了心颤,搓着手转圈道:“昨晚是画画,今晚莫不成还会画画不成?”   苏糕站起来执住苏糖的手道:“如今只有见一步行一步了,且别慌张。”   季中元令人在书房外设了小坑桌,摆了酒菜,对月独酌,好半晌方才见丫头领了一对玉人缓缓走来,一时示意她们过去坐在身边。   苏糖和苏糕行完礼,对看一眼,便过去分坐在季中元左右侧。   季中元放下酒杯,在月色下看了看苏氏姐妹,略有些恍惚,一时又醒过神,执酒壶把对面一个空杯注满了,端起倾在地下,接着倒满自己跟前的酒杯,一口干了。   苏糖见状,忙执酒壶帮季中元倒酒,苏糕忙着布菜,俩姐妹眼看季中元心情不好的样子,并不敢多言。   季中元喝了半宿的酒,这会已有醉意,端杯道:“今儿是我和一个故人相识的纪念日,她虽是女流之辈,却善饮,那一晚我和她对饮,先倒下的居然是我。”说着喝干杯中的酒,指指苏糖道:“你坐到对面去,代她和我碰一杯!”   苏糖不敢反抗,乖乖坐到对面,待一眼见到苏糕焦急的神情,心下也知道,若是喝下这杯酒,凭自己的小肠胃,后果不堪设想。   她举着杯子,努力模仿画中女子的神情,水汪汪眼睛含了笑意,嘴角微翘,侧头笑道:“国舅爷,这杯酒下去,我只怕马上不胜酒力,会先行倒下的,若这样,便败了国舅爷的兴致了。倒不如叫人端一大碗牛乳来,我以乳代酒,和国舅爷干杯。这样的话,国舅爷方能尽兴。”   许是苏糖说话的口吻触动了季中元,许是其它原因,总之,季中元听了苏糖的建议,却没有反对,只一挥手,便让人端来牛乳。   苏糖和苏糕这下齐齐松了口气,避过一劫了哪!   牛乳在手,苏糖心神大定,举杯和季中元相碰,含笑娇声道:“国舅爷请!”   季中元杯子和苏糖轻碰,眼底涌起柔情,凝视苏糖道:“喊我季郎!”   季郎~,苏糖手背瞬间起了鸡皮,待抬眼对上季中元,见他英挺的眉毛半拧着,眼底有期待,中年帅大叔的魅力扑面而来,小心肝不由一颤,脱口就喊道:“季郎!”   “嗯!”季中元应了一声,醉意上涌,探手轻握住苏糖的手,轻声恳求道:“映雪,跟我走!”   苏糖下意识挣了挣手,不想很轻松就挣出手来,一时道:“国舅爷,您醉了!”   季中元手中一空,眼底也跟着一空,一口喝了杯中酒,喃喃道:“醉了么?”   苏糕在旁边举着酒壶,见季中元喝完了酒,她赶紧满上,劝道:“国舅爷再喝一杯!”赶紧喝醉倒下罢,若不然,反倒麻烦了。   苏糖见苏糕忙着劝酒,便假装手中牛乳是烈酒,举杯豪迈的喝了一大口,酡红着脸道:“再来,不醉不休。”   “好,再来!”季中元又举杯,心中那佳人的影子渐渐和眼前人重叠起来,酒意上涌,突然站起身,抱了坐在身边的苏糕放到膝上,又招手让苏糖过去。   苏糖吓一跳,才要说话,就见苏糕摆手,她停了动作,却听苏糕轻轻哼唱起一首曲子,曲调低柔温宛,像是母亲在哄孩子睡觉。   季中元渐渐松了手,趴到坑桌边了,却是睡过去了。   苏糕从他怀中挣出来,有些后怕,跟苏糖道:“亏得国舅爷本已喝得大醉,我喝这首催眠曲才有效果。”   苏糖也吁口气,一时问苏糕道:“姐姐从哪儿学来的催眠曲?”   “孔心镜教的。你也学了,只是学不会罢了!”苏糕整整衣裳,扬声喊了两个丫头进来,吩咐道:“国舅爷醉了,你们扶他进去安歇,好生服侍着罢!”   俩姐妹回到糖人院时,已经过了子时,尤嬷嬷听得动静,特意跑来敲门,追问道:“怎的不在书房侍候,却回来了?”   见苏氏姐妹不作声,尤嬷嬷生气了,恼火道:“这么好的机会,你们就不会把握住?你们还当自己是一回事啊?须知道,没有国舅爷的宠爱,这府中任谁都可以捏死你们的。别的不提,只要断了你们的奶,看你们还能活不?”   苏糖猛地抬头,截了尤嬷嬷的话道:“嬷嬷,我们姐妹如何不想活,如何不想得宠爱?国舅爷有权有势,虽不算年轻,但相貌堂堂,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?你道我们不想得宠爱么?国舅爷想宠爱我们的话,我们半夜三更又岂能回来?能不能得宠爱,不在我们身上,在国舅爷身上。”   尤嬷嬷一噎,语气稍缓,“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么?”   苏糖道:“我们又不是傻子,哪会不知道嬷嬷的好意?天也不早了,嬷嬷赶紧去睡吧!明儿还要为我们操劳呢!”   尤嬷嬷本要再说,见苏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便止了话,一甩头走了。   苏糖却是喝多了牛乳,这会闹肚子,无法入睡,只在床上翻来覆去。   苏糕忍着困意,爬到苏糖身边帮她揉肚子,一面叹气道:“真要论起来,尤嬷嬷的话也没错,咱们不讨国舅爷欢心,不得他的宠爱,在这府中便难以立足。”   苏糖握住苏糕的手道:“姐姐,且看看形势再说。”   第二日一早,苏糖却是发起烧来,软摊在床上起不来。尤嬷嬷也着急,忙着去禀告罗夫人,央她让人请大夫进来诊治。   大夫很快便来了,一诊治只说是肠胃不和,吃些清淡的东西便行了,不须吃药。   恰好丫头端两碗奶进来,大夫一见道:“却不能喝这些奶,现下只能吃些白粥,加一点盐便好。待吃了粥,发了汗,好好睡一觉,料着就退烧了。若喝这个奶,定然会烧得更厉害的。”   苏糕听得此话,便用恳求的神态看着尤嬷嬷。   尤嬷嬷沉默了一会,终是让丫头端了奶出去,转头吩咐梨花去厨房熬白粥。   苏糖一听不用喝奶,可以吃白粥,一时仰起头看向苏糕,苏糕会意,趁着人不注意,塞了一个荷包给那大夫。   大夫接过荷包捏了捏,知晓里面放了银子,便看向苏糕。苏糕已是去给苏糖掖被子,一面自语道:“妹妹这个病也是喝奶喝出来的,若能多喝几天白粥,定然好得更快。”   待尤嬷嬷转过身子,大夫便道:“小娘子肠胃太弱,还得多吃几天白粥才能好转,目下不宜喝奶。若喝了,只怕还要发病。”   尤嬷嬷皱眉道:“要喝多少天的白粥哪?”   大夫信口道:“十天半个月的吧!”   苏糖听得对话,把脸埋进被子里,幸福地笑了。   苏糕在旁边道:“大夫,我虽没有发烧,一早起来却是反胃,不知道是否也肠胃不和?”   大夫一听,便也帮苏糕诊了脉,严肃道:“小娘子也喝几天白粥罢!”   送走大夫,尤嬷嬷赶去厨房看白粥,吩咐人熬得烂些,又怕苏糖再有出入,忙忙赶回去看护。   吃了一天的白粥,苏糖奇迹般退了烧,至傍晚便能起床了,一时下地走了走,惊奇道:“姐姐,喝了粥,我好像高些了呢!”   苏糕掩嘴笑道:“瞎扯。这不过喝一天白粥,哪儿就高了?”   苏糖便让苏糕过来比身高,一时道:“真的哟,我比你高了。”   苏糕不信,再三打量苏糖,这才发现她腰板挺得笔直,不由笑道:“不是高了,是以前软着骨头,挺不直腰,今儿把腰挺直了,感觉便高了些。”说着也挺直自己的腰,再和苏糖比了比身高。   苏糖一瞧,苏糕这一挺直腰,果然和自己一样高,这才哟一声道:“原来是错觉啊,我还以为自己长高了。”说着又看胸,再看苏糕的胸,悄悄道:“这儿太小了,待过几天看看能不能吃上肉粥,也好长长肉。”   苏糕红了脸,捏捏苏糖的手道:“骨头还没长硬呢,就想长肉了?”   苏糖俯耳道:“骨头会长硬的,肉也会长出来的。”   俩姐妹正说悄悄话,罗婆子已嘱人来喊她们随罗夫人出席宴会。   尤嬷嬷打听了一回,进来跟苏糖苏糕道:“却是罗夫人要相看媳妇,放出风声,有几家府里的夫人要带了女儿来赴宴,以让罗夫人相看。再有几家却是想求娶国舅爷大女儿,趁机也来赴宴,探听口风的。”说着催俩姐妹梳洗打扮,及早过去罗夫人那儿。   罗夫人这会正对镜贴花钿,听得门响,从镜子里一瞧,见是季中元,便装作不知道是他,只越加仔细的贴着花钿。   季中元见罗夫人没有转身,自己走过去把手搭在她肩上,俯下身子道:“我来帮你贴罢!”   罗夫人把头一仰,半个身子有意无意倒在季中元怀中,任他贴着花钿,嘴里却问道:“那一对糖人不好么?国舅爷为何还不收了她们?”   季中元手里不停,答道:“待她们再长开一些罢!”   罗夫人一听,知道这是怜惜苏氏姐妹了,一时又有了醋意,手指甲掐在掌心,直掐得生痛,这才醒觉,心下狠狠道:等着,终有一天,要把这府里的妖精们全收拾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十七章   季中元身为国舅,执掌朝政十几年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下,权倾朝野,他的义子季飞龙想娶妻,不知道多少府里的人挤破了头,想要攀上这一头亲事,因此罗夫人稍稍露出口风,那些有门路的,无不趁机携了女儿上门,有些没有适婚女儿的,便领了儿子上门,巴望季中元的女儿能瞧中自己家的儿子。因此这一晚的宴会,年长者居少,多是年轻男女。   本朝民风开放,女子犹为彪悍,宴会时男女虽不同席,却也并没有隔开,举怀时遥遥相望,看对眼的,私下便能央了爹娘作主婚配。   苏糖站在罗夫人身后,眼见园子里摆了数十桌酒菜,另有小坑桌置了茶果等物,年轻男子和女子分坐不同的席位,席间甚至就有眉眼乱飞的,一时吃惊不已,咦咦,好开放啊!   苏糕见苏糖眼睛有点不够用,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,怕她失态,忙悄悄捅她一下道:“咱们是国舅的人,莫要乱瞧。若是那个俏男子误会了你的意思,转头跟国舅讨要你,那可不妥当。”   苏糖吓一跳,忙收回视线,问道:“若是有人瞧中咱们,就能跟国舅讨要么?”   苏糕低声道:“咱们现下连妾侍也不算,若有贵客见你瞧他,以为你有意于他,生了怜香惜玉的想法,便会开口讨要。国舅爷不在意咱们的话,一句话就能把咱们赏给别人的。若是不想把咱们赏给别人,便要另把府中跟咱们姿色差不多的女子赏给那讨要的人,这才皆大欢喜。”   苏糖这下再不敢乱看了,嘀咕道:“万一有老头子瞧中咱们,想讨了去,岂不是糟糕?”   苏糖嘀咕完,便见一个丫头上来跟罗夫人请安,笑道:“夫人,我家老王妃听说国舅府中新来两位喝奶长大的糖人儿,想向夫人讨个人情,借了两位糖人儿到我们王府中侍候老王爷几天。”   老,老王爷?哪得有多老啊?苏糖只觉晴天霹雳,忙去瞅罗夫人,别,别答应啊!再怎么说,国舅爷毕竟是中年帅大叔,且我们又占了像画中女子模样的便宜,现下又吃着米糊糊燕窝粥,眼看骨头长硬有望,要是落到别人手中,还不知道会如何呢?   罗夫人听得那丫头的话,先不答她的话,只含笑道:“你是跟谁过来的?”   那丫头指指不远处席上坐的红衣女子道:“跟我家娘子过来的。”   那丫头嘴里的娘子,是孔应郎的堂妹孔心宜。孔心宜的父亲瑞老王爷为人懦弱,虽为皇叔,在朝野间并无势力,不能与季中元抗衡,只他毕竟是皇亲,季中元总要给几分面子。现他的丫头来讨要苏糕苏糖,按理来说,季中元自然要舍了苏糕苏糖,但罗夫人心知苏糖和苏糕相貌像苏映雪,季中元未必舍得把她们送与瑞老王爷,因道:“因是中郎将送来的人,若要送人,还得问过国舅爷,我可不敢作主。”   那丫头听着是要拒绝的意思,不由一怔,不过养着玩的宠物,老王爷开口讨要,居然不送么?   孔心宜在不远处瞧着,见那丫头站在罗夫人跟前嘀咕了半天还不回来,知道事情不顺利,一时略为皱眉,自行站起来,顺着席位走到罗夫人这头,笑着问好,眼睛在苏糕苏糖身上一扫,眼尾一挑,这才道:“夫人在国舅府这些年,至现下居然连一对宠物都不敢作主送出去么?”   罗夫人一听孔心宜说话无礼,心头微怒,脸上却不显,答道:“再如何,我只是帮着料理家事的,又不是国舅府正经女主人,如何敢作主国舅爷的事呢?”   孔心宜不满道:“夫人过谦了,谁个不知道国舅爷对你言听计从?要是夫人想,早当了国舅府的正经夫人了。如今为了一对宠物就自谦起来,倒叫人好奇了。莫非这一对宠物还有什么出奇之处不成?”   罗夫人心头生疑,笑道:“瞧宜娘子这话说的,倒好像非要讨到人不可似的?老王爷一向修心养性,且不与人争,怎会突然就硬要讨苏氏姐妹过去呢?我说,该不是别的人想要,借老王爷之口来讨的罢?”   孔心宜被说中心事,却不承认,笑道:“夫人不想送就不送,何必臆测呢?”   孔心宜和那丫头一走开,罗夫人拉下脸来,吩咐一个婆子道:“让人去打听一下,看看孔心宜搞什么鬼?”   那婆子应了退下。   苏糖见罗夫人婉拒了孔心宜,松了一口气,一时借机走开,找到尤嬷嬷,问及那丫头和孔心宜的身份。   尤嬷嬷一听孔心宜想讨要她们姐妹,脸色不由变了,半晌道:“别的人还罢了,这孔心宜的话,你们躲着一些罢!”   苏糖奇怪道:“她和我们有仇么?”   尤嬷嬷叹口气道:“她和你们没仇,可她和孔心镜有仇。凡和孔心镜的关的,她都要设法毁坏。”   “孔心宜,孔心镜。”苏糖念了一遍他们的名字,一下就明白了过来,恍然大悟道:“莫不成他们还是兄妹不成?”   尤嬷嬷看苏糖一眼道:“之前听人说,小娘子生病一场之后,有些事忘记了,看来不假。”说完接着道:“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,便告诉你罢!孔心镜便是老王爷和季郎君妹妹晴娘子的私生子。晴娘子死后,孔心镜便养在季府了。孔心镜这名字,本身便时刻提醒王府中人,老王爷当年是如何种下这个因果的。孔心宜堂堂郡主,有这样一个哥哥,如何不恨?”   苏糖思忖一下,想着孔心镜之前教导过她们姐妹,且姐姐苏糕对孔心镜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情意在,或者正是因为如此,孔心宜才看她们姐妹俩不顺眼,想讨过去折磨罢!   苏糕见苏糖走开一会儿还不回来,怕她被罗夫人怪罪,索性上前道:“夫人,我们骨头软,站不得太久,想告个罪,找个地方坐一会儿。”   罗夫人一听,便挥手道:“这里也不用你们侍候,你们且自己找了地方去歇舍一下罢!”   待苏糕退下了,罗夫人让人唤来季飞龙,低声把孔心宜讨要苏氏姐妹的事说了。   季飞龙道:“她们姐妹虽是喝奶长大的,透着一点特别,但不过府中养着的宠物,有什么重要的?孔心宜突然讨要倒事有跷蹊了。”   罗夫人点点头,一时转了话头,问道:“今晚来的娘子,全是才貌双全的,你倒底有中意的没有?你也十八岁了,婚事可不能再拖?”   季飞龙看罗夫人一眼道:“阿娘是打算一辈子住在国舅府么?我若娶亲,也娶进国舅府么?”   罗夫人一噎,满腔的话一时就止住了。   苏糖这会和苏糕互相搀扶着,绕过一边,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,在花丛下坐了下来。   苏糖把头伏在苏糕肩膀上,俯耳道:“姐姐,咱们还得想法抱紧国舅爷的大腿,若不然,被胡乱送给别人,只怕死得很快。”   苏糕也发愁,应道:“真要讨好国舅爷,只能舍了身子,可咱们还小,身子骨太弱,一旦承欢,后果一样不堪设想。”   苏糖抚着肚子,又想起答应宋黑的条件,低声道:“可别忘记了,还要想法把季文庄嫁掉,不让她嫁进宫中呢!咱们的米糊糊啊!”   姐妹说着话,另一边转过一人,朝她们走来,却是孔心镜。   苏糕乍一见孔心镜,有些百感交集,她不过小小少女,在季府时百般艰难,还是把孔心镜当了精神寄托,偷偷幻想孔心镜对她也有意,自己欺骗了自己几年,这才熬过了漫漫长夜。那一次苏糖吃错了东西差点丧命,她才醒悟过来,她们这样的人,不管在季蓝田眼里也好,在孔心镜眼里也好,其实不过宠物一样的存在,并不重要。只是那几年时间偷偷爱慕着孔心镜,一时之间也抹不去心底里的旧痕迹。到得国舅府,却想忘记孔心镜,越是想忘记,越是思念。现下孔心镜在月色下走来,她不禁就呆掉了。   苏糖见是孔心镜,正待说话,一眼见得苏糕的异状,便止了话,一时拿宋黑跟孔心镜作比较,眨眨眼,俯到苏糕耳边道:“姐姐,你真多情。”   苏糕一听,知道苏糖是说她在宋黑跟前装害羞的事,一时浅笑。咱们是媚宠啊,只要见着平头整脸的男子,都要放出手段来才是。妹妹还是太小,不懂这些东西哪!   孔心镜走到苏氏姐妹跟前,蹲下身子道:“前头热闹着,你们怎么躲在这儿呢?”   苏糕看着孔心镜不说话,略略委屈。苏糖也装出委屈的样子,幽幽道:“我们不受待见,只好躲在这儿了。那罗夫人还想把我们送给别人。”   孔心镜问道:“你们不是服侍国舅爷么?”   苏糖和苏糕还没答,只听一片脚步声,孔心宜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过来,拍掌笑道:“好啊,季府的下人居然和国舅爷的侍妾勾搭起来了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几天在乡下,更新不稳定。 ☆、第十八章     “娘子嘴一张便安了我们这样一个罪名,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么?我们跟娘子究竟有什么仇啊?”苏糖站了起来,看着孔心宜道:“娘子该不会是因为想讨要我们姐妹不得,怀恨在心,伺机报复罢?说起来,我们跟孔郎君有师徒之谊,见到面说说话本是正常,被娘子这样一说,这满园的人都像是有私情,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”   孔心宜恨孔心镜恨得要死,这会抓住一点把柄,如何肯放过?只她不欲和苏糖斗嘴失了身份,只示意身边一个嘴利的丫头应话。那丫头便道:“你们要说话为何不在明处说,要躲到这暗处说呢,还说不是在勾搭?”   苏糖见孔心宜不依不饶,不由皱眉,答道:“娘子也跟我们在这暗处说话了,莫非娘子跟我们也有私情?且我们国舅府的人作些什么,哪儿就轮到娘子来管了?”   “嗬,不过一个宠物,居然自称起国舅府的人了,也不怕闪了舌头。”孔心宜的丫头嘲讽道。   见孔心宜难为苏糖苏糕,早有丫头报到罗夫人跟前。罗夫人一听,似笑非笑道:“去,把这事报与国舅爷知道,我们且不掺和。”   季中元听得禀报,略略皱眉,喊进季飞龙道:“喊苏氏姐妹进来,另外,警告一下王府那老匹夫,让他好好管教女儿。”   季飞龙应了,自行下去,待他走到园子里,便见孔心宜一个丫头咄咄逼人,苏氏姐妹委屈地站着,有些无措。   苏糖眼尖,已是见季飞龙过来了,她一拉苏糕,俯耳道:“姐姐待会晕倒在孔心镜怀里,让他抱着你。”   苏糕虽不明白苏糖的意思,却也微点头,见孔心宜的丫头说着话,身子倾过来,便装作害怕,半闪到孔心镜身边,对着那丫头一瞪眼,骂道:“贱婢。”   那丫头得了孔心宜的势,眼见苏氏姐妹无招架之力,正得意,不想苏糕突然蹦出这样两个字,一时大怒,扬手作势要打。   苏糕见她扬手,马上尖叫一声,软软向后就倒,倒进孔心镜怀里。   “你吓死我姐姐了,赔我姐姐的命来。”苏糖也跟着尖叫一声,冲了上去,运了运手掌力,借着向前冲的力道,一巴掌扇在那丫头脸上,不待那丫头反应,又大嚷道:“王府的人打人了,打人了。”   季飞龙才走过来,就见孔心宜的丫头追着苏糖要打,苏糖正朝他跑来,他一时上前,喝道:“闹什么?”   苏糖直扑向季飞龙怀中,晕倒在他的臂弯内。   孔心宜的丫头挨了一巴掌,没打着苏糖,就见她晕倒了,不由嚷道:“她打了我。”   季飞龙冷冷看着她,再抬眼看向孔心宜,哼道:“原来王府的人这样嚣张,在国舅府内就能纵容丫头打人了?”   孔心宜见是季飞龙,一时有些怵,待要分辩几句,不想季飞龙不容她分辩,抱了苏糖就走。   孔心镜犹豫一下,抱起苏糕跟了过去。   季中元和心腹说完话,见季飞龙良久不回,便信步出了房间,走到小厅内,推窗向外看了看,这一看不由微皱眉。月色如洗,看得分明,季飞龙怀里抱着的,不正是苏氏姐妹其中一个么?再看他身后跟着的孔心镜,同样抱了一个女子,还似乎喊了女子一声。   季飞龙抱着苏糖走到书房外不远处,突然觉得不妥,便摇了摇手臂,喊苏糖道:“喂,自己走吧!”   苏糖继续装晕,就是不肯睁眼。   季飞龙见她睫毛颤动,明明是装晕的,不由好笑,威胁道:“再不睁眼,我就把你扔地下了。”   “再抱抱嘛!”苏糖只好睁开眼,奶声奶气相求,还抬起手臂环到季飞龙脖子上,小脸儿在季飞龙胸口蹭了蹭,软软道:“人家被吓破了胆,没力气走路。”   季飞龙见苏糖这样央求,不知为何,却是心软,低头看了看她,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,一时抱着她又走了几步。   孔心镜抱着苏糕走到这边,心下也知道要避嫌,已是把苏糕放到地下,转头去瞧周围,见一个婆子经过,便让婆子代为抱起苏糕,嘱了几句,也不进去见季中元,转身就走了。   季中元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,脸色沉沉,扶在窗边的手隐现狰狞青筋,小侯爷夺去罗映雪为妾的事涌上心头,他突然一阵心悸,另一只手抚在心口,使劲揉了揉,这才缓过来,一时拂袖,转身进了房。   待两个婆子抱了苏氏姐妹进房回话,季飞龙也跟了进来,季中元脸色已恢复了正常,口吻突然淡漠起来,挥手道:“也没什么了,你们都下去罢!”   两个婆子闻言,自不敢放下苏氏姐妹,忙忙抱了她们就下去了。   “义父!”季飞龙有些疑惑,一时喊了季中元一句。   季中元摆手道:“有什么话以后再说,我现下还有重要事待办。”   季飞龙闻言不敢再多说,告辞出了门。   苏氏姐妹和孔心宜争吵的事,前头赴宴的夫人们很快就听闻了,互相道:“虽是国舅府养着的宠物,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,孔娘子这般咄咄逼人,只怕过后讨不了好去。”   “可不是么?本是季郎君养大的糖人,捧在手心里护着的,一旦送到国舅府,反被人欺负了去,可不是笑话?”   “孔心宜也不识趣,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么?偏生惹事生非的,怪道今年十六岁了,还没人上门提亲呢?谁家府里想娶这样的惹事精?”   众人悄悄讨论着,罗夫人也听了一个大概,她问得孔心宜不告而别了,不由摇头,一时吩咐罗婆子道:“既然是国舅爷喊了苏氏姐妹过去,不管如何,便慰问几句,再好生送回房去罢!”   罗婆子应了,领着两个丫头过去找苏氏姐妹。   尤嬷嬷也找了过去,眼见罗婆子过来了,几个人便安慰了苏糖苏糕几句,一道护送她们回糖人院。  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,又有丫头端了奶水过来给苏糕苏糖,笑道:“季府过来的奶娘已无恙了,今日里挤出来的奶却是能喝了,请两位小娘子用餐罢!”   苏糖一点儿也不想喝奶,只道:“却是大夫说过,这几日须得喝白粥,不能喝奶,还是换了白粥来罢!”   丫头去看罗婆子,见罗婆子点头,便端了奶出去了,转头换了两小碗白粥进来。   苏糖和苏糕暗喜,用了白粥,打发人下去,洗漱一番这才准备上床。   苏糖抚着肚子,犹自记着宋黑的米糊糊,跟苏糕道:“说要白粥,就真的只给咱们白粥,吃得嘴巴里淡苗苗,没一点儿味道。不知道阿黑会不会再给咱们端一点米糊糊过来?”   她话音一落,窗边却有人轻叩,宋黑的声音道:“开窗!”   “呀,来了!”苏糖掩嘴轻笑,下地去开窗,接过米糊糊一闻,惊喜道:“是芝麻糊。”   宋黑轻叩手指道:“特意做的,你们尝尝合不合口味。”   “这么客气!”苏糖笑道:“莫非又有什么要我们姐妹做的?可提前说啊,季文庄的事我们还没头绪的,一时三刻也没法子可想。”   宋黑轻笑道:“今晚的事,我们已听闻了。你们做得好,现这两碗芝麻糊,是赏你们的。”   “今晚的事?”苏糕还有些转不过弯来,在床上探出身子,轻声问了一句。   宋黑以为苏氏姐妹想要他亲口承认她们的功劳,便道:“是的,你们今晚和孔心宜对上了,让国舅府和王府生了矛盾。且孔心镜和季飞龙分别抱着你们走了一段路的事,已落在季中元眼中。季中元要是舍得,自要把你们分别赏给孔心镜和季飞龙,如此一来,你们便有机会再为阿郎做事。若是季中元不舍得把你们赏给孔心镜和季飞龙,你们自可以找机会向这两人示好,暗示他们讨要你们,如此这般,季中元必不痛快。这三人的关系只要稍稍有变,你们便是大功一件。”   苏糖趁着宋黑说话的功夫,已是尝了芝麻糊,又端去喂苏糕,两人毕竟吃了白粥没多久,芝麻糊虽美味,也不敢多吃,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。   宋黑待她们吃完,又递了一本小册子给她们道:“这本是让宫中最善于养生的御医写的养生诀,除去饮食应注意的事项外,还有一套五段锦养生舞,你们早晚照着比划一番,身子骨慢慢会硬起来的。”   苏糖接过一看,见五段锦养生舞还配有图例,时而揉肚,时而扭腰,时而手脚舒展,知道是好东西,一时喜笑颜开,保证道:“阿黑放心,我们姐妹一定好好离间国舅爷和季飞龙的关系。”   她们这里说话,季中元在书房禀烛看罗映雪的画,看得入神处,蜡烛滴在手中犹自不知道。待得醒觉,忙唤人找药膏进来涂上,一时又扬声吩咐管家进去,吩咐道:“传我的话,把苏氏姐妹送到飞龙房中,说是我赏给他的。让他今晚收房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十九章 (补字数)   “啪啪”,半夜里,糖人院响起敲门声,丫头嘀咕着去开门,一眼见到管家,不由诧异,问道:“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?”   管家传了话,让丫头赶紧进去喊苏氏姐妹起身,梳洗了送去季飞龙处。   苏糖睡得正香,却被梨花喊醒了,一时惺忪着眼问道:“大半夜的,是失火了么?慌张成这样作什么?”   “娘子,国舅爷让人来传话,说道要把你们送给飞龙公子呢!”梨花心底里是认为傍着季中元更妥当的,可是想及季飞龙年轻俏俊,似乎又是好归宿,一时拿不准这事算是喜事还是不算喜事,因神情半忧半喜的。   苏糖一听这话,脸色却是变了,顾不得许多,细问了经过,梨花也说不出所以然,只道:“管家亲自过来传话的,别的却不知道。”   苏糖说着话,见苏糕已穿好衣裳凑过来,便拉住道:“姐姐,咱们须得求见国舅爷,让他收回成命。”   苏糕也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妥当,一时点头道:“对,不管如何,得求见国舅爷。”   季中元传话下去,让人送了苏氏姐妹给季飞龙后,心下却又烦躁,一时睡不着,只在书房铺纸画画,画中人时而浅笑,时而轻泣,不管是何模样,都是惹人怜爱的神情。他怔怔看着,又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画,一时却又发现一点儿不同之处,不知道是否这几天见多了苏氏姐妹,笔下所画的人,却是偏向像苏氏姐妹多一些,而不是百分百像画中人的模样。   “果然隔得久了,我渐渐要忘记你的模样了么?”季中元掩了纸,看着墙上的画卷,在心中描摹她的眉眼嘴唇,一时再次展纸,重画了一幅,这一次却是和画中人一模一样了。   他正凝神看着画中人,外间管家的声音传来,禀道:“国舅爷,苏氏姐妹不肯去公子那处,哭着喊着要见国舅爷一面。”   季中元一怔,站了起来,转过身子,背靠着案台,轻轻叹口气,吩咐道:“让她们进来!”   苏糖和苏糕一进季中元的书房,马上拜倒在地,泣道:“我们虽不足道,却也只愿服侍国舅爷,不作他想,求国舅爷收回成命。”   季中元也不喊她们起来,只淡淡道:“飞龙年轻俊俏,又未娶亲,你们跟了他,是你们的福份,因何不愿意?”   苏糖伏地道:“季郎君养我们十四年,是为国舅爷养的,也是要我们姐妹服侍国舅爷的。我们姐妹也只爱慕国舅爷,若不能服侍国舅爷,便,便……”   季中元一听这话,细看苏氏姐妹,想及季蓝田这些年为他搜罗相貌像罗映雪的女子诸事,一时脸色稍缓,示意苏氏姐妹起身,背了手道:“你们既然不愿意服侍飞龙,也不勉强,此事就作罢了!”   苏糖一喜,拉着苏糕又拜下去,抹泪道:“国舅爷这是留着我们一命了。若国舅爷不收回成命,我们姐妹是只愿一死的。”   季中元听得苏糖的话,心头郁气全消散了,指指书房的榻上道:“以后你们就在这儿服侍,今晚睡这张榻罢!”   苏糖和苏糕忙应了,一时却又想起宋黑的米糊糊,呀,在这儿安歇,哪宋黑怎么送米糊糊给我们吃呢?   在书房服侍的丫头中,自有罗夫人安排下的心腹,不消一会儿,就会消息传到她家耳边,她听完咬牙切齿道:“好么,书房那个地方是连我也不能随便进出的,她们就安歇下了,好大的脸面!”   罗婆子却道:“这一对糖人年纪虽小,却不是简单的。国舅爷明明都让人传话,要把她们赏给公子爷的,她们偏生有主意,硬是说动管家,带了她们见国舅爷一面,令国舅爷收回成命了。这还不止,居然让国舅爷动了心,准她们安歇在书房中。”   罗夫人也疑惑起来,年纪还小,国舅爷又不想这会收房,凭什么宠爱她们呢?凭她们是喝奶长大的?这阵子她们可没喝奶,光吃粥了呢!   罗婆子是另有一事禀上罗夫人的,俯耳道:“在书房服侍那丫头说道,苏氏姐妹换上了那套衣裳,相貌气度和画中的雪娘几乎不差什么,国舅爷看着她们,都会失神呢!先头那些搜罗来的美女,没有一个如此像的。就是萧娘子,也不及这一对糖人相貌那般像雪娘。”   “单单是相貌像,怎能令国舅爷准她们安歇在书房中呢?定然还有别的原因。”罗夫人站起来推窗看月,幽幽叹道:“有些人一见面,便会不由自主的互相吸引,无法抗拒。”她说着,补充道:“这句话是我姐姐当年见了国舅爷一面,半夜里睡不着,推窗看月感叹之语。当时我还小,不懂这话的意思。后来懂了,却又……”   罗婆子听懂了罗夫人的话,诧异道:“夫人是说,国舅爷受那一对糖人吸引,莫名有好感,这才准她们在书房中安歇?”   罗夫人点点头,沉默一会儿道:“季蓝田一向不做无用功,他既然养了这一对糖人十四年,又特意要留着送与国舅爷,定然另有内情。着人细意打听季蓝田的动向,查清楚这一对糖人真实的身世,再作打算罢!”   主仆说着话,又有丫头秘密来禀报,说道季中元让苏氏姐妹安歇在书房,他自己却去安歇在萧别娘之处,并没有歇在书房中。   萧别娘见季中元来了,却是意外,忙小意讨好服侍着,一时忍不住又问道:“国舅爷既然中意那一对糖人,为何不正式收了她们,只让她们在书房中服侍呢?”   季中元拍拍萧别娘的脸道:“这不是正中你下怀么?”说着堵住了萧别娘的嘴。   萧别娘一时迷乱,只顾承欢,再不顾别的事了。   书房中,苏糖和苏糕却是在案前坐着,互相握着手,悄悄道:“好险,真怕国舅爷真会收了咱们啊!”   苏糖吁口气道:“我就说,赌赌运气罢!国舅爷之前两次既然没有收房的意思,这一次想来也不会动咱们。只有抱紧他大腿,咱们才暂时安全一些。”   姐妹说着话,窗边有人轻叩了三下,停一停,又是叩了三下。   苏糖心知有异,朝苏糕作个手势,两人走到窗前,轻推开窗扇,只见窗下站着两个人,正是宋黑和孔应郎,一时怔一怔,咦,这两人消息居然灵通成这样,这就知道我们安歇在书房中了。   孔应郎见窗子开了,朝宋黑作个手势,让他守在窗外,自己一跃,跃进窗内,坐到案前,这才道:“看样子国舅爷是对你们上心了,居然准你们安歇在书房重地。”   苏糖一听这话,脸色突然变了,横手指在唇角,不让孔应郎再说,只催道:“快走!”   孔应郎一怔,马上反应过来,是的,既然是书房重地,他和宋黑为何这般轻易就闯进来了?这分明是用苏氏姐妹作诱饵,诱他和宋黑上钩啊!   说时迟,那时快,孔应郎只一跃,又跃出窗外,拉着宋黑疾速一闪,消失在黑暗中。   苏糖看着孔应郎跃出窗外,正要去关窗,就听得书房门一响,她不忙关窗,只倚在窗边,装作赏月。   管家领着几个人推开书房门进去时,见苏糕坐在案前看书,苏糖倚窗看月,一派闲情,并没有什么不妥,一时疑惑,眼角四处扫了扫,推说是夜间例行巡查,又领着人出去了。   待管家一走,苏糖关了窗子,坐到苏糕身边,姐姐俩人面面相觑,形势似乎很复杂哟!   苏糕摸摸苏糖的头道:“还是妹妹机灵。”   苏糖道:“为了米糊糊,必须得机灵,不机灵不行。”   闹了半晚,姐妹俩人也困了,收拾一番便安歇下了。   第二日一早,自有丫头来服侍苏糖和苏糕洗漱。   苏糖随口问道:“我们自己带来的丫头呢?”   服侍的丫头半跪下道:“以后便由我们服侍娘子了。”   苏糖一听,知道以后便被监视了,脸上却装作天真,笑嘻嘻道:“那便劳烦了。”说着问那两个丫头的名字。   却是一个唤作青鸟,一个唤作绿袖。   青鸟和绿袖皆是有眼色的丫头,比梨花和梅花更会服侍人,只一会就帮苏糖和苏糕梳好头发,换好衣裳,又吩咐人端早餐过来。   苏糖一听是传早餐,不是传奶,心下先松一口气。   早餐上来了,有熬得绵烂的白粥,有四色点心和四色小菜。   苏糕和苏糖对视一眼,从彼此眼中看到喜悦,这是说,以后不用哭爹喊娘的,便有粥吃了么?   罗夫人那头摆上早餐时,便有丫头来禀报,说道苏氏姐妹吃了白粥,并没有喝奶。   罗夫人点头道:“吃了粥,便和我们一样是凡人了,再没有什么稀奇之处。”   季中元一早起来,管家便来禀道:“夫人把原来服侍顾姨妈的两个丫头派去服侍苏氏姐妹,却把原先服侍苏氏姐妹的两个丫头和嬷嬷等人送去服侍顾姨妈。”   管家嘴里的顾姨妈,却是季中元原配妻子顾元娘的妹妹顾二娘。因着顾元娘早亡,国舅府是罗夫人主持家事,顾二娘深怕姐姐所出的两个女儿季文庄和季文洁被亏待,时不时便过来小住,顺便指点俩姐妹如何待人接物。   现季文庄和季文洁到了婚配年纪,顾二娘又怕她们于婚事一道上,受罗夫人把持,前几天便进了国舅府住着,也求见了季中元,讨论了季文庄和季文洁的婚事。   顾二娘夫婿是武略将军,领着兵镇守在外,因此季中元见了顾二娘,便会给几分面子。现听说罗夫人调换了原先服侍她的丫头,不由略略皱眉。   顾姨妈这会一见梨花和梅花,却是摔了杯子,怒道:“不过一对宠物,这就有胆子调换服侍我的丫头,把这没眼色的换来给我了?倒要去瞧瞧,是什么阿物儿,一个两个就欺到我们头上来了?”   有婆子见顾姨妈发脾气,便劝道:“姨妈要是不喜欢这两个丫头了,再换别的丫头来罢!”   顾姨妈生气道:“你们这府里腌脏事也多,我自己带了四个丫头过来,四个丫头便全病了,硬是起不了身。不得不用你们府里的丫头,这倒好,堪堪用惯了,又换走了。”   婆子见顾姨妈怒火稍息,便又劝道:“姨妈什么身份的人,想见那一对宠物,何须自己过去?让人唤她们过来不就得了?”   顾姨妈一听这话在理,便点头道:“也是。你便着人去唤她们过来罢!倒要问问,是谁借了她们胆子换我的丫头?”   罗夫人一听顾姨妈这处闹了起来,便轻蔑地一笑道:“以为是谁呢?动不动进府来住着,动不动干涉府里的家事。总得寻机会让她知道,她在国舅爷眼里是外人,是连宠物也比不上的外人。”   罗婆子轻声道:“顾姨妈还罢了,只她夫婿领着兵,儿子又能干,国舅爷不得不给面子的。夫人……”   罗夫人道:“行了,我知道她夫婿是谁?不用你提醒。”   罗婆子一听,知道夫婿两个字刺痛了罗夫人的心,一时便不敢再多话。   另一头,青鸟站在书房帘外禀道:“两位娘子,顾姨妈请你们过去一见!”   “顾姨妈,是谁啊?”苏糕诧异道:“见我们作什么呢?”   “顾姨妈是我们大娘子和二娘子的亲姨娘”青鸟介绍一下顾姨妈的身份,又恭敬道:“许是有事儿要跟两位娘子商议罢!毕竟两位娘子现下住在书房中,也算是国舅爷的新宠了,日日能见着国舅爷,也能在国舅爷跟前说上话。反倒是大娘子和二娘子,想见国舅爷一见,有时还赴个空呢!”   苏糕扯扯苏糖的袖子道:“咱们势单力薄的,见见顾姨妈也好。”   青鸟一听,忙给她们装扮,扶了出门,让人抬软轿过来,让苏氏姐妹坐上去,一行人朝顾姨妈处走去。   青鸟和绿袖陪苏氏姐妹去顾姨妈处,书房中一个不起眼的丫头,名唤采莲的,却是悄悄掩到罗夫人处,进房禀道:“夫人,不得了呢!”   罗夫人见采莲来了,又说出这等话,不由一怔,一时环顾房里,见只有罗婆子在,便道:“也没外人,有话则说。”   采莲定定神,走近些,低声道:“那一对糖人不单相貌像雪娘,肩下还有一处跟雪娘一模一样的梅花胎记。”   “什么?”罗夫人失声,手里的杯子颤了颤,差点摔在地下,一时绷脸,心慌意乱道:“你如何得知她们有胎记?”   采莲道:“因顾姨妈要见两位娘子,青鸟帮着换衣,让我拿了衣裳过去,我无意间一瞥见到的。”   那一回季中元喝醉了,画了一张罗映雪的裸背图,当时采莲见了,慌乱中把图藏了起来,过后悄悄献与罗夫人遨功。因当时见了裸背图,知道罗映雪肩膀下有一处梅花胎记,如今见苏糕和苏糖居然也有这样的胎记,心知有异,便忙忙来报与罗夫人知晓。   罗夫人脸色瞬间一白,嘱采莲道:“此事不得再外泄。”见采莲点头,她又令罗婆子重赏采莲,待采莲下去了,这才和罗婆子道:“速喊人去查那一对糖人的身份。”   这会儿,苏糕和苏糖却是进了顾姨妈的院落。   顾姨妈听得她们来了,便令人请进去。   苏糖见请她们进去的丫头神色不耐,并没有一丝恭敬之意,马上起了警惕的心,俯耳和苏糕道:“姐姐,待会见了顾姨妈,须得小意讨好,她说什么都应和,若不然,只怕咱们今儿得带伤回去。”   苏糕也感觉着不对了,这会点头道:“既然来了,现下想走也是不行了,须得进去一见。且见机行事罢!”   待进了待客厅见了顾姨妈,苏糖和苏糕忙行礼,恭敬道:“见过夫人,不知道夫人唤我们姐妹过来,有何吩咐?”   顾姨妈见苏糕和苏糖进来了,却是挥手让丫头们全退下,这才道:“坐罢!”   苏糖抬眼一看,见顾姨妈似乎无恶意,便和苏糕坐了,探询地看着顾姨妈。   顾姨妈一笑道:“直说罢,罗夫人有时很奸诈,有时又很蠢。她只以为调换一下丫头,便能令我动怒,进而为难你们,激怒国舅爷。”   苏糖见顾姨妈不像丫头嘴里所描述那样蛮横无理,一时松口气,问道:“哪夫人的意思是?”   顾姨妈道:“你们现在书房中服侍,时时能见着国舅府,我却是有求你们的,事成之后,我自然有回报。”   苏糖大奇,脸上却不露什么出来,天真道:“夫人有什么要我们效劳的,我们自然不敢推拒,哪要什么回报啊?”   顾姨妈看苏糖一眼道:“真不要回报么?可别后悔。”   苏糖一听便笑道:“能为夫人做事,自然是求不来的事,回报不回报的,只在夫人举手之劳,我们何须多想?”   顾姨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苏糖,问道:“你是姐姐?”   苏糕在旁边答道:“她是妹妹。”   顾姨妈笑道:“妹妹倒比姐姐会说话。”   苏糖只猜测着顾姨妈要她们帮忙的事,嗯,莫非是季文庄的婚事?只要不是求着嫁进宫中,就正中着下怀呢!   顾姨妈果然道:“我顾着脸皮住进国舅府中,为的便是我那两个姨侄女文庄和文洁。可怜她们没了亲娘,没人打理,到了婚配年纪,居然没个动静。”   不多一会儿,另有人到罗夫人处禀报,说苏糖和苏糕见了顾姨妈,一径认错,直接把两个丫头换了回来,毫发无伤的回转书房了。   罗夫人这会顾不上这个,打发走了丫头,便斜躺在榻上想心事。   至晚间,罗夫人重新装扮过,罩了面纱,带了罗婆子出门,两人直接到了醉仙酒楼一处包厢中。   她们并没有等多久,季蓝田就来了。   罗夫人开门见山,直接问道:“季郎君,苏糖和苏糕是我姐姐的女儿罢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二十章     季蓝田闻言抬眼,脸上波澜不惊,手里的勺子甚至稳稳勺了一调匙汤,这才道:“夫人何出此言?”   罗夫人话一出口,就细察着季蓝田的动静表情,见他淡然自若,心下诧异,难道自己猜错了?只又不甘心,轻笑道:“季郎中费十四年心血养大苏氏姐妹,仅仅为了博国舅爷一笑么?”   “自然,国舅爷于我有大恩,且又是同族兄弟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的。为了博国舅爷一笑,养一个两个女子送他,有什么奇怪的?且苏氏姐妹自然奶娘们和婆子丫头操心,我只须吩咐一声就行了,费得了什么心血?”季蓝田难得的认真解释一番,一时含笑道:“夫人突然猜疑,莫非是受了谁的挑拨?”   罗夫人见季蓝田说话滴水不漏,一时有些暗悔自己问得太急,反坏了事。因道:“苏氏姐妹身世如何,只要细查,总能查得出来。季郎君心志如何,只怕要向国舅爷单独剖白了。”   季蓝田手里勺子转了转,淡淡道:“国舅爷对你姐姐如何,我焉能不知道?苏氏姐妹若是你姐姐的女儿,我焉敢藏于府中十四年再献上?”   罗夫人突然一笑道:“苏氏姐妹不止相貌像我姐姐,就是身上的胎记,也和我姐姐一模一样。你说国舅爷要是见了,会是何光景?”   季蓝田表情这才变了,不敢置信道:“她们姐妹身上的胎记和你姐姐一样?”   罗夫人点头,嘲讽一笑。   季蓝田叹口气道:“事情居然巧合成这样,倒是奇了。”他说着,站了起来,背负双手踱到窗前,向下看着,似在回忆往事,隔一会道:“当年你姐姐失踪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,国舅爷令我四处搜查,却是查不到任何踪迹。只一回在一户农家听得婴儿啼哭,出来一个农夫,他说道家有产妇,产下双胞胎女儿,母亲难产死了,只剩下初生婴儿,却是无力抚养,想要卖掉。我一时瞧了瞧,见婴儿可爱,便买了下来。待养到周岁,见着虽是小小婴孩,已是美人胚子,且相貌有几分像你姐姐,一时意动,就令人以人奶养之,想着有朝一日献给国舅爷以博他一笑。今日听得你这话,这苏氏姐妹似乎……这事且待我细查,若果然那难产死掉的农妇是你姐姐,则我必上国舅府亲向国舅爷说明。”   他们这里说话,一个小二模样的人端了一壶茶站在门边,却不进去添茶,只绕行到窗下,度着人不注意,站一会儿才走了。   稍晚些,孔应郎便听禀报,说道罗夫人夜里出府会季蓝田,两人说及苏氏姐妹的身世。   孔应郎挥退了人,床边的砖一动,宋黑钻了出来,也禀报了国舅府的动静。   孔应郎听完,沉吟道:“国舅爷当年为了罗映雪,甚至愿意丢下前程,抛妻弃女,要带罗映雪远走他方。这些年四处搜罗美女,也只挑相貌像罗映雪的,因着苏氏姐妹像罗映雪,还起了怜惜之心,可知他至今念着罗映雪。若苏氏姐妹果然是罗映雪的女儿,他是舍了命也定然会护着的。”   宋黑道:“罗夫人是罗映雪的妹妹,她既然起了疑心,苏氏姐妹便十之□是罗映雪的女儿了,如今只须细查当年的事便能知晓。只不知道苏氏姐妹的生父是小侯爷还是国舅爷了?”   孔应郎突然一笑道:“小侯爷当年并无所出,宫中留有医案,却是说他身体略有不足之处。这苏氏姐妹自然是国舅爷的女儿了。”   宋黑一惊道:“季蓝田这是要作孽啊!送了苏氏姐妹进国舅府,不管苏氏姐妹是侍候了国舅爷还是侍候了季飞龙,都是乱伦哪!”   季飞龙是季中元亲生子这件事,孔应郎还是最近才秘密查出来的。也是如此,他才更怕季中元借着手中权力,会趁机作乱,父子联手,遮天蔽日。   孔应郎负手踱着步,只一瞬间就作了决定,开口道:“明儿趁着国舅爷不在府中,就让人到国舅府讨要苏氏姐妹,直接一顶小轿抬进宫中。有了她们在手,对国舅爷总是一个牵制。且她们现下身份未明,抬进来随便封个美人搁着,也是恩典了。”   宋黑动动嘴唇,又合上了,一下又不甘心,再次动动嘴唇,小小声道:“阿郎,苏糕上次扑倒了我,与我有肌肤之亲,现下又去当您的美人,不大合适呢!”   孔应郎一怔,突然就笑了,“这样啊,哪我就封苏糖为美人,让苏糕当宫女,照样让她们住一起。到时大事成了,就把苏糕赏给你为妾如何?”   宋黑一听这才咧嘴笑了,忙忙谢恩。   苏糖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要转弯了,这会正在书房的榻上悄声和苏糕说话,嘀咕道:“阿黑怎么没送米糊糊过来?国舅爷晚上并不在这处安歇,凭阿黑的身手,送碗米糊糊应该不成问题啊!”   苏糕捅捅她,笑道:“饿了么?要是饿了倒可以唤人传奶。”   苏糖呸呸道:“不要提奶字,一提就反胃。”   苏糕却真怕她饿了,准备去叫丫头熬一碗粥过来。   苏糖拉住苏糕道:“其实不饿,只是馋阿黑熬制的芝麻糊罢了!”   姐妹俩人嘀咕着,一边梳洗了上床安歇。   第二日一早,姐妹俩人用完早餐,就有人来请她们到罗夫人处说话。才到罗夫人房中,早涌出许多丫头婆子来,纷纷嚷道:“快收拾了抬走,可不能让公公久等,都催了两回呢!”说着就上前来扶苏糖和苏糕。   苏糖诧异,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   一个嘴快的婆子抢着道:“给小娘子道喜了!是宫中来人,指名要两位娘子进宫服侍。国舅爷不在府中,夫人就代接了旨,可得快些梳洗,别误了吉时。”   直到坐上轿子,苏糕还回不过神来,摇着苏糖道:“妹妹,咱们真的要进宫了?”   苏糖捏着自己的耳朵道:“没错,是要进宫了。进宫也好,起码不会再被人转送来转送去。”   苏糕一想也是,国舅府形势复杂,罗夫人也好,别的妾侍也好,想要为难她们,她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。进宫也不能算坏事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二十一章   进了宫门,轿子又颤悠悠,咯吱咯吱的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停下来。   苏糕和苏糖被颠得浑身快要散了架,桥子一停,两人便摊软在对方身上,喘着气道:“终于到了么?”   轿帘被掀开了,一个内侍冷着脸探身道:“到了!”   苏糖忙坐正身子,挽着苏糕准备下轿,一时探头一看,轿下既没有放脚踏,这内侍也也一副不管她们的样子,不由为难,上回进国舅府时,自己跳下轿,可是差点摔坏了的,这回可得保重身体,不敢再这样跳了,但是……   苏糕一看这架势,忙去摸荷包,好歹摸出一个荷包来,趁着掀轿帘,塞在内侍袖子里,笑一笑道:“公公给我们放一只脚踏罢!”   那内侍一抖袖子,估估荷包的重量,便微一点头,转身吩咐另一位小内侍,让小内侍找一只脚踏来放在轿前。   就这是下马威了?苏糖稍稍郁闷,这阵子在国舅府,并没有得到赏银什么的,且先前在季府带去的一点儿荷包,也是花得差不多了,现下进了宫,若是没有银子打点,看样子有些难过呢!   苏糕顾不上细想,待小内侍放了脚踏,便扶着内侍的肩膀下了轿,踩在脚踏上,又款款踩到地下,这才回身来扶苏糖,一边嘱道:“妹妹小心些,这脚踏有些湿滑。”   内侍既得了荷包,少不得要解释一句道:“这漱芳斋久不住人,放着的东西都霉湿湿的,更不要说这脚踏了。”   苏糖一低头,见脚踏浮着一层暗绿色,不由摇摇头,只小心翼翼踩到上面,顺当下了轿,这才吁口气问那内侍道:“公公是说这处叫‘漱芳斋’?”   那内侍指指上挂的牌匾,示意苏糖自己看。漱芳斋位处深宫最后一个殿,后面便是宫墙了,历来住着不受宠的妃子,现这两位初进宫就被贬到这儿,瞧来难有出头之日,自己也不必太过巴结。   苏糖把手放在额角上作眺望状,果然看见宫殿上方挂着“漱芳斋”的牌匾,字体端端正正,只是蒙了尘,看着有些暗淡,一时暗暗感叹,在内侍引导下进了殿内。   漱芳斋久不住人,这会虽打开窗子门户,依然一投霉味,殿前甚至长着青苔,不小心就能滑倒。   分配过来漱芳斋侍候的一共有五人,两位内侍,两位粗使宫女,一位贴身服侍的宫女。   苏糖听了内侍口谕,已是知道,她封为九品美人,苏糕只是宫女,因此派过来贴身服侍的宫女也就只剩下一位了。   贴身服侍的宫女名唤夕颜,长得眉清目秀,极爱说话,人问她一句,她能答出一串来。苏糖看了看她,总归是明白了,这位长得一副聪明相,可惜太爱说话,心里藏不住事,于是就被赶到这儿当宫女了。   因折腾了一个早上,苏糖这会早饿了,不由问夕颜道:“宫中什么时辰摆午膳的?”   夕颜一听这话便知道苏糖是饿了,一时道:“娘子须得耐心等着呢!因这处离御膳房最远,他们要把饭菜送到这儿来,也得绕圈子,至少还得再等半个时辰。”   苏糖一听发呆,“可我们不经饿,等不得太久。”   夕颜表示她也没办法,只喃喃道:“再等等就好了,说说话时间就到了。”   苏糖肠胃一闹反,却是坐不住了,吩咐夕颜道:“给我找件东西柱一下,我走一走。”看看周围有什么东西可吃的。   夕颜见苏糖和苏糕软趴趴的样子,也知道她们发育不良,少不得出去找了一柄拐杖进来,带笑道:“先头住在这儿的是简太妃,这拐应该是她落下的,娘子正好拿来用。”   苏糖接过拐杖,入手略沉,但柱着走路却是稳当当,因拄着拐杖,又示意夕颜带着自己,绕着宫殿走了走。   走了小半圈,却是饿得走不动,又缩了回来,问夕颜宫殿中可有灶具。   夕颜道:“简太妃住这儿那会,因饭菜送到时,每回都冷了,便不要御膳房送,自己设了小厨房煮,所以这处是有小厨房的,厨具应该也在,等我去瞧瞧。”   苏糖一听有小厨房,自然要跟去瞧瞧,一时两人到了小厨房内,见各式厨具果然齐备,只是好长时间不用,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。   夕颜开了窗,看着没有人能使唤,便认命的提了桶,自己跑去打水,准备清洗一下小厨房。   苏糖却是到处翻,只希望能找出一丁点能用的食材,结果翻到最后,只在厨柜翻到一罐霉菜干,两罐子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出来,揭了盖一闻,早发出臭味来,明显不能用了。   井台离厨房却不远,夕颜很快打了水过来,一边擦洗灶台一边跟苏糖道:“井面上全是落叶,还有头发丝,第一桶水打上来一瞧,吓死个人。还是打到第三桶,才干净一些了。”   苏糖翻不到食物,有些沮丧,又饿得站不稳,只得坐到灶台下的矮凳上,无精打采道:“把锅洗一洗,勺一些水煮一煮,消消毒,待会把碗筷也煮一煮。”   苏糕虽也饿着,却不闲坐,早指挥人打扫起宫殿,又让两位粗使宫女打水擦洗桌椅等,殿前青苔,也让她们拿东西去铲,再用水冲洗,洒上石灰阴干。   半个时辰过去了,御膳房的饭菜还没有送过来,苏糕也站不稳了,只让粗使宫女拾儿去宫门口张望。   拾儿张望了一会,终于也失望了,回来道:“苏姐姐,定然是没有人通知御膳房送饭过来,若不然,不会这般迟还不送。”   苏糕思忖着,她们突然被召进宫,看着是临时起意,或者御膳房真没接到要送饭的通知也可能的。她一下大急,吩咐拾儿道:“你赶紧往前头打听一下,看看这事儿是要跟谁禀报。”   拾儿虽是粗使宫女,进宫却有五年了,倒知道要找谁说话,一时犹豫地看看苏糕,低声道:“人微人轻的,再空着手,就怕没人理会。”   苏糕一怔,遂低了头摸向腰间,摸出一个荷包来递在拾儿手中,轻轻道:“现下咱们是一条船的人,好好办事,大家都好。”   拾儿委屈了,分辩道:“可不是我要昧苏姐姐的荷包,实在是……”   苏糕不待拾儿说完,拍拍她的手道:“我知道。”   拾儿见苏糕语气真诚,一下松口气,露出笑容道:“苏姐姐信我就行。”说着去了。   拾儿是跑惯了腿的,只一会就跑了回来,喘着气道:“于总管不在,他那边的人说道都这个时辰了,还等什么午膳?要等,也该等晚膳。”   苏糕算是明白了,午膳是别想有了,心下却又知道,拾儿她们饿一餐两餐可能没事儿,像她和苏糖这样的身体,却是饿不得的,一时只急得团团转,却见夕颜匆匆过来,扬着眉喊道:“苏姐姐,娘子让你过去用膳呢!”   苏糖这会坐在矮凳上,嗅得锅里米糊糊的香味飘出来,只觉饥肠辘辘,脸上却露出笑来,只用手抚着腰间的荷包。这个荷包还是上回从季府带出来的,里面装了一荷包的精米,没想到这回就派上用场了。只可惜,荷包太小,熬两小碗米糊糊,就用了一半的米。   待苏糕来了,苏糖却笑着让她坐下,又解下另一只荷包,掏出一张纸来,里面却是包着一撮盐粒,她洗了手,掂了一粒盐粒扔进锅里的米糊糊,用勺子搅了搅,又盖上盖子,转过脸笑道:“搁一粒盐和和味儿,待会就能吃了。”   苏糕突然湿了眼眶,只假装看地下的东西,半晌才抬头唤夕颜道:“舀了米糊糊出来罢,吹凉了喂娘子,娘子肯定饿得没力气舀米糊糊了。”   苏糖和苏糕虽一个是美人,一个是宫女身份,但她们姐妹身份也摆在那儿,夕颜自是把苏糕当半个主子看待,一听她的话,忙忙就照办,又另舀了一碗米糊糊出来,示意拾儿吹凉了喂苏糕。   半碗米糊糊下肚,苏糖才觉肠胃好受了一些,只示意夕颜放下碗,她自己慢慢舀了吃,一边吃一边道:“你们肯定也饿了,赶紧到前头去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罢!”   宫女和内侍却是在另一个地方集中用饭的,若是去迟了,也是领不到饭的,夕颜扶着门槛看了看日头,度着吃饭时辰早过了,但离晚膳又有这么一段时间,一时便想碰碰运气,看看饭堂会不会留下一个半个窝窝头,因和拾儿道:“你留着侍候娘子,我过去饭堂瞧瞧。”   拾儿应了,看着夕颜去了,便站到苏糖身边。   苏糖吃完米糊糊,却又犯起愁,就算御膳房给送饭,她和苏糕也未必敢吃,现下还须以米糊糊为主才是。   苏糕听得苏糖的话,便道:“你只有那么一点儿米了,最多再熬一次就没了,还是必须留着救急。只要御膳房给送饭,咱们就拿饭来熬成米糊糊,泡上一点儿菜汁,应该也美味的。”   苏糖一听,这才展颜笑了。   另一头,关于国舅府一对糖人被召进宫的事却是传开了,孔心宜正好进宫向太后请安,只三绕两转,话题就转到苏糖苏糕身上,笑道:“太后娘娘,那一对糖人本是季郎中养着的,季飞龙一见,就讨到身边养着,不想国舅爷见了,硬是召到书房中侍候,也不知道闹什么,这又进宫了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☆、第二十二章     “太后召我们姐妹过去晋见?”   苏糖吃了午膳,正等着晚膳,就见两个内侍来传话,让她们到慈宁宫晋见太后娘娘。   苏糖有些慌张,悄拉了夕颜问道:“你见过太后娘娘么?”   夕颜知晓苏糖是想问太后娘娘凶不凶,恶不恶,会不会难为人之类的,只心领神会,低声答道:“娘子不用怕,太后娘娘最是宽下了。”   苏糖定定神,也是,太后娘娘这样的大神,想要难为她们小人物,不必亲自出手,更不必召见什么的,闲闲一句话就能弄死她们了。像这样召了她们过去,或者是她们的转机也未定。若得了机会,须得抱紧这条粗大腿。   待到夕颜帮着梳头更衣时,苏糖作定主意,让夕颜帮她梳了双丫髻,也不抹粉,只贴了花钿。装扮好,乍眼一看,却是比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,粉团团孩童的样子。   苏糕见了苏糖的装扮,也明白她的意思,招手让夕颜也帮着梳了双丫髻,换了宽大的衣裳,装扮成一副不识世事的模样。   一会儿,外头来了几位内侍,抬着一顶软轿,苏糖让夕颜和拾儿扶自己上软轿,又伸手要拉苏糕上去,却听内侍道:“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坐软轿了?”   苏糖抬眼道:“公公,太后娘娘召我们姐妹一道过去,若是因我姐姐走得慢误了时辰,却是不好呢!”   内侍眼见苏糕站都站不稳,想着慈宁宫离这儿好大一段距离,真要让苏糕走路过去,确实不妥当,一时便别开脸,哼一声道:“真娇贵!”   苏糖见内侍不再反对,忙示意夕颜和拾儿帮忙,把苏糕也扶到软轿上,坐在她身边。因两人都瘦小,坐在一抬软轿上,倒也不觉十分挤。   苏糖和苏糕到慈宁宫时,太后正在听说唱,孔心宜坐在她身边,小声说着什么。   听得苏糖和苏糕来了,太后点点头道:“让她们进来!”   帘子一掀,一位宫女出来请苏糖和苏糕进去。   苏糖低着头进了门,悄悄抬眼,见上首榻上坐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丽人,度着是太后,便跪到地下叩头拜见。   仁德太后见地下跪着的一对糖人年纪十三四岁,相貌虽不错,身子却软趴趴的,瞧着还未发育,且一副孩子模样,那一股被孔心宜撩起来的疑问便消失了,嗯,阿郎讨了她们姐妹回来,度着是好玩,未必是瞧中什么美色了。   “起来,坐罢!”仁德太后待苏糖懵懵懂懂落座,苏糕身为宫女,不知道要站到苏糖身后,却是懵懵懂懂坐到苏糖身边,不禁摇摇头,姐妹俩分明还是孩子,懂什么勾引人了?   恰好说唱的说到精彩处,仁德太后又听住了,笑着吩咐打赏。   苏糖眼见说唱的说完了,正起身谢赏,便定定神,给自己鼓鼓劲,站起来献宝似地道:“太后娘娘,我也会讲故事呢!”   “哦!”仁德太后有些意外,见苏糖期待地看着自己,眸子清亮,倒也讨厌不起来,随口道:“哪你就讲一个让我们听听!”   “是。”苏糖小小兴奋一下,表现的机会来了哟!她走到说唱的伶人身边,让人搬了椅子过去,自己坐下,吩咐伶人道:“我不会唱,只会讲,待我讲到精彩处,你帮我打打拍子,和和声就行。”   伶人见仁德太后点头,便应了,抱了琵琶坐得稳稳的。   苏糖说的故事,却是假托一个朝代,那朝代因为连年战争,男少女多,导致女子过了标梅之龄还难觅如意郎君,偏生朝庭又发下公告,女子过了年龄还不嫁者,官府便要强行配出。有这样三个堪堪到了待嫁年龄的女子,被母亲领到京城亲戚家,想要将她们许给表哥,以避过官府强行许婚。不想表哥们对她们挑三拣四,甚至想让她们作妾。三位女子一气之下,商量着到将军府当丫头,要想法嫁与当朝老将军,待老将军一翘腿,她们就是老将军夫人,可以作威作福,逛街种花养面首过完下半辈子。待她们到了将军府,却是偶遇老将军三位俊俏孙儿,误会巧合之后,三位孙儿对她们上了心,再由老将军一手撮合,最后三位女子和老将军三位孙儿喜结连理,圆满结局。   苏糖声音好听,口齿伶俐,讲的故事又颇新奇曲折,宫殿一众人全听住了。待她讲到一半,嗓音略低,仁德太后还体贴的示意宫女捧茶过去给她喝。苏糖一见宫女捧了茶过来,便笑道:“太后娘娘,我和姐姐是喝奶长大的,如今虽吃米糊糊,究竟肠胃薄,不敢喝茶呢!”   仁德太后急于听下文,便问道:“不喝茶,哪喝蜂蜜水可使得?”   苏糖羞涩一笑,回道:“太后娘娘,我想喝熬得稀烂的薄粥。”   仁德太后也不以为意,忙吩咐人去准备薄粥。   苏糖讲到一半时,满粥便端来了,早有宫女吹凉了,捧上前喂她喝。   苏糖就着宫女的手喝了几口,便自己接过喝了小半碗,这才看向苏糕喊道:“姐姐!”   苏糕忙过去,站到她身边,很自然接过碗,把剩下半碗薄粥喝了。   仁德太后瞧着她们姐妹的举动,一时转过头吩咐身边一个宫女道:“过去嘱御膳房的人,让他们每餐多备两碗粥送到漱芳斋给苏美人。”   这里苏糖喝了粥,小脸儿略略有了血色,扬了嗓音,把后半截故事一气讲完了。   “打赏!”仁德太后笑着让人打赏苏糖,又问道:“哪儿听来的故事?却有新意。”说着不待苏糖作答,却又让人送她们姐妹回去。   这里孔心宜见苏糖出了风头,又得了仁德太后的喜爱,不由悔青了肠子,早知道便不在太后娘娘提她们姐妹俩了,让她们自生自灭去。在宫中这等地方,像她们那样的身子,也活不了多久的。如今让太后娘娘上心了,没准她们也就活下来了。万一以后她们真得了宠,又记了仇想要难为自己,自己岂不是……   孔心宜从慈宁宫出来时,便和一位小宫女耳语了几名,小宫女领命去了。   稍迟些,御膳房接到通知,给漱芳斋送饭时,还得附带送两碗米糊糊,米糊糊要加胡椒粉。   从慈宁宫回到漱芳斋,苏糖和苏糕下了软轿,相视一笑进了门。待内侍们退下了,苏糕夸苏糖道:“妹妹机灵,若不然,晚上御膳房会不会给咱们送饭还是问题呢!如今可好,连米糊糊也给准备了。要知道,咱们这身子骨,是不能受一丁点委屈的,一个不好便会生病,一病起来能要人命。”   从前她们病了,是不敢直接吃药的,须得奶娘服了药,再挤了奶给她们喝,因着这样,一旦病了,好得极慢,有几回还差点死掉了。想起往事,苏糕打个寒噤,忙忙拉着苏糖去换衣裳,又怕她受了风,只摸她的头,见温度正常,这才放下心来。   这一回她们并没有等多久,御膳房就把晚膳送来了,果然有热乎乎两碗米糊糊。   夕颜揭了食盒,端出米糊糊时,不禁惊叹道:“这是着紧往这边先送了,饭菜才热乎乎的,不致冷掉。果然娘子说一个故事逗了太后娘娘欢心,吃穿不愁了。”   拾儿也附和道:“娘子就是聪慧的。若不是年纪小些,便……”她说着,忙忙捂住嘴,呀,娘子是小,毕竟是主子,自己怎能在她跟前乱说话?   苏糖却不以为意,笑着拉了苏糕一并坐了,让夕颜端了米糊糊上来,先推一碗到苏糕跟前,自己端了一碗,拿勺子搅了搅,嗅着米糊糊的香味,舀一口进嘴吞下,才吞下就感觉不对,喉咙早火辣辣的,不由丢下勺子,拦住苏糕道:“姐姐别吃,这米糊糊有问题。”   苏糕动作略慢,舀的米糊糊才到嘴边,未及吃进去,闻言丢下勺子,转头去看苏糖,问道:“怎么啦怎么啦?”   苏糖又端碗嗅了嗅,变了脸色道:“米糊糊下了胡椒粉的。”   苏糕脸色一下也变了,伸手就要扣苏糖的喉咙,着急道:“快吐出来,咱们吃不得这个。”   苏糖推开苏糕的手,苦笑道:“已吞下去了,吐不出的。只吃了小半口,应该没事吧?”   苏糕不敢再吃这米糊糊,另让夕颜拿干饭去熬成米糊糊端出来,期间一直看着苏糖,却见她果然无碍,也没表示有什么不适,究竟不放心,只让夕颜去请太医。   夕颜去了好一会却没有回来,苏糕忙让拾儿去瞧瞧,谁知拾儿去了好一会同样没有回来。   稍迟些,苏糖便不对了,嗓音半哑,额角发烫,捧着肚子嚷不舒服。   苏糕心知不对,一直让苏糖喝水,急得跺脚道:“夕颜和拾儿怎么还没回来?”   苏糖虽不舒服,这会也理清了思绪,低声道:“这是有人针对咱们,先是放胡椒粉,接着拦住夕颜和拾儿,不让她们及时请到太医呗!只要拖一拖,我的小命便不保了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二十三章     天色渐黑,名唤百喜的小内侍站在凳子上,往殿门口挂了灯笼,担忧地看了看不远处,并不见夕颜和拾儿的身影,一时便跳下凳子,和扶着凳子的另一位内侍百福道:“今日派了咱们过来漱芳斋服侍,我便度着这是要跟那不得宠的主子了。待太后召见了主子,以为事有转机呢,不想现下主子就病了,夕颜和拾儿这厢去请太医却没回来,只怕不妙了。”   百福样子长得比较老成,先前在养心殿打扫,本是一个好差事,只他不会巴结总管,又被人使了绊子,一下就调派去当杂役,待得今儿苏氏姐妹进宫,派他过来漱芳斋当值,只以为时来运转,不想又碰上苏糖这样娇弱的主子,一时叹息着摇头。   百喜又张望一下,犹豫着道:“若不然,请示一下主子,待我过去太医处瞧瞧?”   百福闻言道:“别介,漱芳斋地方偏僻,现下只剩下咱们和里面听使唤的六儿,六儿呆头呆脑的,连洗衣局也嫌她笨不肯要,这才会派到这儿来了。你要是一走,这儿只剩下六儿,出了什么事,更是连个接应的人也没有。这几个人中,夕颜便是机灵的了,她一去不回,定然是出了什么事,你就别去了。”   百喜到底不敢这样坐视不管,小声道:“万一主子真出了什么事,咱们也逃不脱责任啊!”   百福拍拍他的头道:“你守着这儿不要离开,我去找人。”   百喜见百福说着,抬脚往左边走,不由喊道:“不是要找太医么?走错方向了。”   百福回头道:“是找人,不是找太医。”说着一溜烟去了。   苏糖这会喉咙干哑,如火烧一般,喝了多少水都没用,一时又咳了几声,却是肠胃一翻腾,呕吐了一地的水,只吓得苏糕和六儿手足无措。   苏糖吐了一场,反觉得好些了,因喘着气道:“六儿,你到御膳房那边看看,若能找着人,便要些绿豆,拿了过来,熬些绿豆汤给我喝,只要降了火便行了。就算太医来了,开了药,只怕我这肠胃还消受不了药汁呢!”   六儿虽笨,也知道苏糖看着不妙了,一时忙应了,匆匆跑出去。   苏糕见苏糖吐完之后,嘴唇干皱,忙拧巾子给她润了润唇,待要再喂水,又怕她吐,只上前抱了她在怀里,恨不得代她发烧,待想起上回在季府里,苏糖吃了猪油糕差点没命的事,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,一滴一滴溅在苏糖脸上。   苏糖伸手一捧,捧住苏糕一滴温热的眼泪,只仰脸去看苏糕,心下也知道,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,苏糕定然也活不长,一时叹口气,强打精神安慰苏糕道:“待六儿拿了绿豆过来熬绿豆汤,吃了绿豆汤降了火,自然没事的,姐姐别哭。”   苏糕一听,忍住了眼泪,也把希望寄托在六儿身上。夕颜去这么久不回来,想来是指靠不上了,希望六儿能要到绿豆。   苏糕见苏糖说着话,嗓音越来越粗哑,心下难过,到底没什么法子,又喂苏糖喝了水。   苏糖不忍拂苏糕的好意,硬着头皮喝了水,见苏糕又团团转去拧巾子,眼眶不由也湿了,鼻头微酸。   苏糕拿巾子给苏糖敷着额角,正焦急万分,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,不由惊喜,抬头去瞧,就见六儿风风火火跑了进来,一时饱怀希望问道:“要到绿豆了?”   六儿两手都握着拳,闻言微摊开手,露出两只手掌心捧着的小赤豆,喘着气道:“御膳房的人说刚巧没有绿豆了,小赤豆倒是有,就抓了两把给我。我想着娘子危急,不敢耽搁,赶紧就跑回来了。”   苏糕:“……”   苏糖:“……”   好半晌,苏糕才无力的指指案台道:“搁那儿吧!”   六儿却焦急,自领道:“夕颜姐姐和拾儿姐姐不在,就由我到厨房给娘子熬小赤豆好了。”   苏糕以手抚额,有气无力道:“随你。”   苏糖却有些想笑,抬眼去看六儿这个奇葩,却见六儿头发散乱,发稍滴着水,衣裳贴在身上湿乎乎的,她站了一会儿,地下已是汪了一摊水。   苏糖见六儿狼狈,哑着声音道:“外面是下雨了吗?你衣裳都湿了,先换了衣裳再说。”   六儿十岁进宫,今年十五岁了,一直没人肯温声跟她说话,现下见苏糖虽病着,还关心她衣裳湿了的事,不由感动,分辩道:“不是被雨打湿的,是想抄近路到御膳房,那边有一个荷花池,就跳到池里游了过去,上去之后只走一小段路就到御膳房了。回来时怕小赤豆泡了池水不好用,就没跳池,绕路跑回来的。”   苏糕听得六儿这番话,这才正眼看了看她,也不再责怪她,上前去帮她扯下鬃边一小片荷叶,温声道:“换了衣裳再去熬小赤豆。”   “好!”六儿得了苏糕的话,自以为这番辛苦没有白费,不由兴奋。   苏糖自己抚着额角的巾子,寻思着什么,见六儿转身要走,突然唤住她道:“六儿,你会挖莲蓬么?”   六儿停下脚步,转过身子答道:“会啊!我们家在江南,小时候,我最爱跟姐姐去挖莲蓬了。还是因为我们家穷,我吃得太多,阿爹怕我把家里余粮吃完,才把我送给人,后来就被送进宫了。”   苏糖听得六儿会挖莲蓬,眼睛一亮,挣扎着半坐起来,吩咐道:“把小赤豆放下,赶紧去荷花池挖两个莲蓬过来,要快。”   六儿虽不明所以,却还是遵命放下小赤豆,撒腿就跑。   见六儿跑了出去,苏糖这才闭上眼睛,把头倚在苏糕肩膀上,解释道:“莲蓬里有新鲜莲子,只要抠出莲子来,连着莲心一起嚼了吃下,也是能降火的。”   苏糕一听大喜,喃喃道:“妹妹最聪明了。”   六儿挖莲蓬果然拿手,只一会儿就跑了回来,左右手各执着两个莲藕,摇晃着头甩落脸上的水滴,声音洪亮道:“娘子,我先挖了四个回来,如果不够,可以再去挖。”   “够了。”苏糕忙忙接过莲蓬,顾不上许多,先抠出两个莲子来,放在茶杯里洗净了,这才剥了皮,喂进苏糖嘴里道:“快嚼烂了吞下去。”   六儿这回学聪明了,忙忙帮着抠出莲子,抠完之后放到桶里清洗,洗干净了才拿碟子装了,放在案台上,看着苏糖吃完了两个莲子,便问:“会不会太苦?这个是老些的,莲心比较苦。若是嫩些的,吃着脆,莲心也不算太苦。”   不知是否错觉,苏糖吃完两个莲子,居然感觉喉咙好受多了,一时又示意苏糕再喂她吃一个,一边答六儿道:“是苦些,但苦才有效果。”   看着苏糖吃了五个莲子,苏糕便不肯再让她吃了,轻声道:“且看如何再说,吃得太多积了寒气倒不好。”   苏糖忙点头,躺好身子道:“我睡一觉,睡着了莲子的功效才能明显。”说着又让苏糕也睡觉。   苏糕也怕自己身子出个什么差错,反要累了苏糖,便也上床,挨着苏糖睡在一起,只不敢真闭眼,时不时拿手探苏糖的额角。   苏糖见苏糕不放心,便吩咐六儿道:“你去洗个热水澡,换了衣裳过来服侍。每隔一个时辰,就摸摸我的额角,见还烫着,就摇醒我,喂我吃两粒莲子。如果不烫了,就让我睡到天亮。”   待六儿应了下去时,苏糕便帮苏糖掖好被子,揉着她的耳朵,看着她闭上眼沉沉睡去,这才伸手摸自己的额角,感觉着自己额角的温度,隔一会又去摸苏糖的额角,见果然不那么烫了,一时大喜,转而摸摸自己的后颈,又去摸苏糖的后颈,比较着两人的体温,直折腾到六儿洗好澡跑了过来,才消停下来,吩咐几句,也顶不住疲劳,闭上眼睛睡着了。   六儿见苏糖和苏糕都睡着了,便轻手轻脚收拾一番室内,这才坐到床边,虽有困意,也不敢睡,只用手撑着眼皮。   她想着苏糖的话,又去看沙漏,计算着时辰,看看过了一个时辰了,就去摸苏糖的额角,摸得微微发烫,忙忙就去剥莲子,剥了两粒,又很体贴的放进嘴里嚼烂了,吐在碟子里,准备摇醒苏糖喂她吃。   烛影突然一摇,门一响,百福的声音道:“六儿,六儿,娘子怎么样了?”   六儿忙放下碟子,起身去开门,答道:“娘子睡着了呢!”   百福身后站着两人,见开了门,一个跨步便进去了。   借着烛影,六儿倒是看清了进去的两人,见两人穿着常服,看不出是什么身份,不由问百福道:“他们是太医么?”   百福跑了一晚的腿,虽累得不行,却有精神答六儿的话,点头道:“虽不是太医,却是能使动太医的人。不用多久,宫中的太医定然会赶来的。”   六儿一听两人不是太医,又记起苏糖的话,忙忙就跟了进去,眼见那进去的两人凑到床边,便顾不上许多,又去端碟子,嚷道:“让让,我要喂娘子吃莲子了。”   孔应郎已是摸了苏糖的额角,又给她把了脉,知道无大碍,便放下心来,一转头见六儿端着碟子,碟子上一小坨米白色可疑物体,便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   六儿一眼瞥见孔应郎俊俏的面容,有些发呆,嘴里答道:“是我嚼烂了的莲子。”说着去摇苏糖,“娘子快醒醒,吃莲子了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二十四章     苏糖睁眼时,入眼所见,一张俊脸正俯身看自己,俊脸的左耳有一粒黑芝麻痣,分外讨喜。   “阿郎!”苏糖有些惊喜,咦,做梦居然梦到美男了,不错不错,这梦不错。她一伸手就摸了摸孔应郎的脸,再顺势去摸他耳边的小痣,反正做梦嘛,不摸白不摸。   孔应郎不曾想到苏糖一醒来就摸他的脸,一时僵了僵身子,很快又释然,自己接了苏糖进宫,封了她为美人,她便是自己的人了。被自己的女人摸一摸算什么?   宋黑却是从床外侧把苏糕抱到另一个厢房中,这会抱着苏糕坐在窗边,一边摸着苏糕的额角,确认苏糕好端端的,并没有发烧,这才放下心来。   苏糕早醒了,却是被眼前情景刺激得开不了口,也不敢动弹,心里大喊:谁来告诉我,这是怎么回事呀?   宋黑似是看出她的心事,俯耳道:“别怕,乖乖的别动。”   苏糕不听这话还好,一听这话更怕了,心肝儿乱颤,赤红了脸,喃喃道:“快放开我!”   宋黑这才意识到什么,忙忙松开她,把她安放在椅子上,一边解释道:“我是看你睡得太沉,怕吓醒了你,这才抱着你,想让你继续睡一下的。”   苏糕这会极是羞恼,没错,自己是季郎君养大的,是宠物。但是不代表谁都可以抱,谁都可以随便动自己吧?   宋黑见了苏糕的样子,以为她担心苏糖,便又道:“皇上来了,苏美人定然有救的,你可别过去扰了人家夫妻。”   苏糕一听,吊着的一口气倒是松了下来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宋黑道:“我在养心殿见皇上,见窗外有人鬼鬼崇崇的,便抓了进去,一问,却原来是你们这边的内侍,说道苏美人喝了一口加胡椒粉的粥,发起高烧,一众人却没有请到太医,因到养心殿碰运气,想求见皇上来着。”说着一笑,“他这是碰到我,才能见到皇上,要是碰到别人,早就拉下去打板子了。”   另一头,六儿却是端着碟子站了一会儿,终是开口对苏糖道:“娘子,吃莲子了!”   苏糖听得声音,抬头一瞧,这才完全清醒过来,天啊天啊,原来不是做梦呀?这,这怎么是好?自己是皇帝的女人了,现下摸了孔应郎,要是传出去,会不会被斩首?   待六儿端过碟子,苏糖一听她嚼了莲子吐在碟子上想喂自己吃,一时大感恶心,斥道:“快拿走!”   六儿委屈道:“娘子,是你自己说每隔一个时辰摸摸你额角,要是还烫手,就要喂莲子的。”   苏糖自己摸了摸额角,摆手道:“不烫了,不用喂了。”   六儿一听,伸手去摸,见果然不烫了,便喜笑颜开,端着碟子退开,又赶孔应郎道:“我们娘子要睡觉了,你请吧!”   “六儿,你出去一下!”苏糖有些无奈。   六儿听得苏糖吩咐,二话不说就退了下去。   孔应郎看着六儿下去了,这才坐到床边,问苏糖道: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   “米糊糊被下了胡椒粉,不慎喝了一口,就发起烧来了。”苏糖简略说了经过,又吁口气道:“亏得吃了莲子退了烧,若不然,还真难以想像。”   孔应郎摸摸苏糖的头,沉着脸道:“这事儿我定然会好好的查清楚,你且安心。”   苏糖才要答,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,百福揭开帘子,涌进几位太医来。   太医们一见孔应郎,早伏地拜见道:“见过皇上!”   苏糖一下呆住了,孔应郎是皇上?   太医们已是上前帮苏糖诊了脉,会诊之后道:“皇上,苏美人自行服了莲子,已是降了火,并无大碍。只她身子极虚,肠胃极弱,气血两亏,先天不足,须得食补,此须养上几年才行。”   孔应郎嗯了一声道:“你们开出食膳的方子来。”   太医们忙应了,这才退下去。   苏糖已从震惊中回过神,有些暗喜,原来皇上长成这样子,自己不亏啊!   “笑什么?”孔应郎见苏糖嘴角有笑意,不由问了一句。   “没什么。”苏糖轻声答了一句,摸了摸肚子,又抬头道:“阿郎,我饿了,想吃粥。”   御膳房的人睡到半夜,便有人来拍门,让他们起来熬粥,一时都暗暗嘀咕,待熬了粥,得到丰厚赏赐时,那点嘀咕便又消失了,一时俱知道孔应郎安歇在新进宫的苏美人宫殿。看来苏美人是得宠了,以后送到她那处的饭菜,要趁热送过去才是。   苏糖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,早不见了孔应郎,忙问苏糕道:“人都走啦?”   苏糕答道:“半夜里就走了,只是你睡得沉,不知道而已。”   说着话,夕颜和拾儿皆进来服侍,一边道:“娘子感觉怎么样,要不要再召太医?”   “你们没事么?”苏糖见夕颜和拾儿好端端的,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。   原来夕颜去请太医时,未到太医的住处,就被人打了闷棍,扔在一处僻静所在。拾儿也同样被打了闷棍扔在路边,因天黑,也没人发现。还是早上有内侍路过,这才发现了她们。   说到这里,夕颜气愤道:“这定然是那害娘子的人所设的局,为的是不想我们请到太医。好在娘子命大福大,这才度过难关。”   苏糖把事情理了一遍,心下已知道害她们的人十有□是孔心宜了,一时咬唇道:“好狠毒的女人,不过一点小争执,就要拿我们的命。”   一时有御膳房的人送早膳过来,又有四个小内侍送了米面等物过来,安放到小厨房,说是领于总管命令送过来的。   接下来的日子,御膳房每天都熬了养气血的粥送到漱芳斋。又有太医开了食膳方子,令人熬制各种清淡养胃的食汤送过去。   堪堪过了半个月,太医过来把脉,换了食膳方子,吩咐道:“现下可喝些菜汁肉汁,苹果泥和蛋黄也得吃些,每晚睡前还得喝牛乳。”   因吃食不用操心,漱芳斋地方又僻静,也没人来打扰,苏糖和苏糕便有时间学写字,又拿上次宋黑递给她们的那本册子比划着练五禽戏,日子却过得不错。   倒是夕颜和百福眼见孔应郎自打那晚过来一次后,再不露面,只暗暗心焦,深怕孔应郎忘记了苏糖,苏糖会再次受欺负。   夕颜借着机会到处打听孔应郎最近的动向,没打听出什么来,倒是打听到国舅府一些事,因跑来和苏糖道:“娘子,国舅府的罗夫人最近和国舅爷不和,说是因皇上接了娘子进宫,罗夫人没有及时通知国舅爷所致。”   苏糖听得国舅府有八卦,便问了几句,听说罗夫人要为季飞龙选妻室,又要为季文庄选夫婿,国舅府人来人往的,不由感叹道:“国舅府一向热闹。”   夕颜悄悄道:“据说太后娘娘要接季文庄进宫小住呢!”   苏糖思忖,看来太后娘娘还是想亲上加亲,让孔应郎娶季文庄为皇后,只是……。不成,自己一定得阻止这样的事发生。别的女子当皇后,或者能容下自己,要是季文庄当皇后,就是季文庄想容下自己,只怕她身边的人也会挑拨着,不让她容下自己。   两个月时间过去了,苏糖眼看自己脸色渐红润,身量好像也拨高了一点,不由满心欣喜,拉着苏糕道:“姐姐,你看我是不是高了?”   苏糕看着苏糖的裙角,笑道:“上月拖地的裙子,现下都在足踝上了,肯定是高了呀!”   苏糖一听,兴冲冲去门框边站着,比划着上次量身高那条线,让夕颜帮眼看着是不是超过那条线了。   夕颜看了看,惊叹道:“超过半指了呢!这个月娘子长得可快了。”   苏糖怕夕颜夸张,又拉苏糕过去比个子,两人却还是一样高矮,最后把苏糕按在门框边比照着,见苏糕同样超过那条线,这才信了夕颜的话,笑道:“真的高了呢!”   至晚,苏糖上净房时,却又发出惊叫,待苏糕冲进去时,她才结结巴巴道:“来了,来了!”   “什么?”苏糕有些摸不着头脑,待苏糖比划几句手语,这才吓一跳,尖叫道:“真来了?”   她们姐妹两人已经十四岁了,却还没有真正发育,也没来红,正为此苦恼,现下苏糖来红了,自然是喜事一件。   说着话,苏糕也感觉自己下腹有些不适,想了想,也去查看一番,这一看不由惊叫道:“我也来了!”   太医来把脉时,听闻她们姐妹来了红,便又改了食膳的方子,添了补血的食膳。   看看临近中秋节,苏糖便有些思乡,沉默了许多。夕颜等人以为她开始焦虑孔应郎不过来的事,便又四出奔走打听孔应郎的动向,只她们手底没有银子,究竟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。   不想这一晚,孔应郎却令人赏赐了衣裳和首饰过来,说是中秋佳节将近,到时慈宁宫设宴款待各府夫人们,让苏糖也过去应应景。   到了中秋这一天,苏糖早早便开始准备起来了,别的且罢了,讨好太后娘娘是必须的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加更了! ☆、第二十五章     中秋佳节,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,但今年进宫请安领赐的夫人们,却是打定主意,无论如何要在宫中多待一些时间。盖因孔应郎已到年龄选妃,除了前几个月说是从国舅府抬了一对糖人进宫之后,再未见他有什么举动,因此一干夫人都存了心思,自家才貌双全的女儿只要多露露脸,没准就能选上当皇后了呢!   各府里最有资格当选为皇后的,除了国舅府的季文庄,就数国公府的女儿沈悦,侯府的女儿武思思。   沈悦和武思思是闺蜜,平素最爱凑在一起的,这回进宫,没多久也凑在一处说起悄悄话。   沈悦度着以自己的才貌和家世,进宫是十拿九稳,只是一想沈应郎未及大婚,就先抬了苏糖进宫为美人,总归有些不爽,一时悄和武思思道:“听闻那一对糖人虽已十四岁,却一副孩童模样,未曾发育的,皇上瞧中她们哪儿了?怎的就抬进宫了呢?”   “或者是当宠物养着罢,毕竟喝奶长大的人儿有些稀奇。”武思思有些心不在焉,没错,她对进宫不是十分稀罕,但她稀罕孔应郎啊!就算不能为皇后,也要想法为妃,反正,她就是喜欢孔应郎。   仁德太后这回设宴,其实也是有心要为孔应郎选妃的,各府里能上台面的小娘子,今天料着也全到宫中了,不信孔应郎一个也瞧不上?   苏糖站在仁德太后身后,眼见各府的夫人络绎不绝,一个接一个领了女儿进来单独拜见,就有些直了眼,赞叹道:“都是怎么养的?这些府中的小娘子一个赛一个的漂亮。”   仁德太后听得苏糖的嘀咕,不由失笑,神使鬼差的,便道:“苏美人,你觉着,阿郎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呢?”   苏糖听得仁德太后询问,认真回答道:“我也说不上来,但肯定要喜欢最漂亮的那种类型。”   “论起漂亮,却要算将军府的小娘子了。老将军当年出征,抢了一个女番人回来为妾,生下的女儿相貌有异域相,端的抢眼。只这样的身份,却是没资格进宫的。”仁德太后笑道:“选皇后呢,还得选贤良淑德的,方能压众。”   太后娘娘这是跟自己唠家常?苏糖有些激动,咦,这大腿是抱上了吗?   待拜了月,分了月饼,仁德太后索性就令人撤去屏风,笑着吩咐道:“中秋佳节,大家也别拘着,只管吃喝玩笑。”   本朝有两个节日,被平民称为相亲节,一个是元宵节,一个是中秋节。到了这两个节日,男女本就能在月下灯下相会,互有情意便能私赠信物,过后央家中长辈去说亲。当然,权贵们于这两个节日上,是会拘紧了家中适婚的孩子,只带他们出席同等身份的权贵宴会,不让他们有机会见平民女子平民男子,以免出现不对配的婚事来。   听得仁德太后的话,各府的夫人便推着身边的女儿,嘱道:“别傻坐着,今晚出现的,可全是好人家的儿郎,你看中谁了,大着胆儿上去搭腔,勾个好夫婿,也少让我操碎心。”   众贵女自然还要装矜持,只聚在一起对一干男子品头评足。   孔应郎,季飞龙,季候风,孔心镜四人一出现,却是抢眼球,众贵女恨不得屏蔽了其它人,满园只有自己一个女人,好细细的选一个为夫婿。   罗夫人眼睛只在众贵女脸上掠过,待见季飞龙来了,便招手让他过去,低声道:“上回府中设宴,本要为你选妻室,偏生你一个也没瞧中。今晚各府里才貌双全的小娘子皆来了,你这回无论如何得挑一位了。再不挑,我就代你挑了,过后可别怨我挑的不如你意。”   季飞龙无奈,叹道:“看着个个都差不多,怎么挑?”   罗夫人俯耳道:“真不知道要挑谁,你就在武思思和沈悦这两位中挑一位。”   季飞龙抬眼一看,武思思和沈悦确实出众,且各府里赴宴,也有见过她们,还说过话,算得上熟悉,真要选妻室,选一位不熟的倒不若选一位还算熟悉的。因硬着头皮点点头,默默走到一边,盘算着要如何跟沈悦搭上话。   这里仁德太后也招手让孔应郎过去,下达最后通谍道:“你若真个不想选文庄进宫,就得在今晚来的小娘子中选一位进宫。再不选,我就作主让文庄进宫了。”   苏糖偷眼见满园的男男女女散开,消失在黑暗中,度着是说悄悄话去了,不由惊悚,啊,古代这样开放啊,真不可思议!   自打孔心镜出现,苏糕便失了神,待得孔心镜消失在视线内,她不由焦急,一时去扯苏糖,低语道:“我走开一下。”   苏糖不放心苏糕,便向仁德太后请示,说自己想走走散散心。   仁德太后挥手道:“去吧,陪着阿郎走走,帮眼选一位小娘子进宫罢!”   嗯嗯,小妾帮夫君选正妻么?苏糖心内腹诽一句,却又另生了心思,是哦,反正孔应郎迟早得选皇后,自己若能参与这件事,帮着选一位和自己合得来的小娘子,有什么不好?   待得离了席位,苏糕终是抛了苏糖,转头去找孔心镜。   月色下,孔应郎问身边的苏糖道:“喜欢哪位小娘子,我帮你抬进宫,给你作伴。”   喂,不要说的好像是我要选妃似的。苏糖黑漆漆大眼睛瞟一下孔应郎,好奇问道:“满园这么多美貌女子,你真没一个中意的?”   孔应郎不答她的话,眼睛却朝向另一个方向。   苏糖顺着他的眼睛一看,却见着季中元和季蓝田站着月下说话,似在商议什么。   孔应郎眼睛突然一冷,双手抱胸道:“苏美人,你有没有觉得,我一点儿不像皇帝?”   苏糖听得这个话,待要圆滑地说你天威天颜,完本一副皇帝样子,却又觉得这话有些违心,一时便不作声。   孔应郎一甩袖子,转头就往回走,显然不想和季中元碰个正着。   苏糖一愣,忙也跟了上去,小声道:“阿郎,太后娘娘说了,今晚必须选定一位小娘子呢!”   孔应郎停下步子,淡淡道:“我跟阿娘商议去。”说着示意苏糖跟上他。   仁德太后见孔应郎去而复转,便问道:“选定了么?”   孔应郎一扫适才的阴郁,笑道:“我在御花园躲起来,谁家小娘子第一个找到我,我便选她为皇后。”   仁德太后把今晚来的各府小娘子轻滤了一遍,虽有几个不适合当皇后的,到底合适当皇后的人选多,一时便点头应承了孔应郎。   消息传开,满园的小娘子皆激动了,找到皇上便能当皇后?这真太浪漫了!   很快的,各位小娘子便散到四周,在假山树丛之处寻找起来。   孔心宜本来密切注意着孔心镜,眼见孔心镜身边出现一个女人,仔细一瞧,却是苏糕,正自冷笑,就被一个小丫头扯了扯衣角,一时回头怒道:“有规矩没有?”   小丫头也不怕她,笑着道:“王妃让小娘子过去呢!”   孔心宜这才看清理小丫头是母亲身边的人,因哼一声,抬步过去了。   瑞王妃见孔心宜来了,只让她坐下,叹息道:“你整天盯着孔心镜,却无损他分毫,这是何必?”   “阿娘!”孔心宜喊了一声,一时又代瑞王妃委屈,气鼓鼓道:“也就阿娘大量,一直容孔心镜在京城晃动。”   “别忘了,他背后可是有季郎君,有国舅爷的。我想动他,还得思量呢!”瑞王妃突然一笑,“如今倒有一个好法子。”   孔心宜低声问道:“阿娘有妙计?”   瑞王妃俯耳道:“国舅爷为了那一对糖人被召进宫之事,不是发了罗夫人一通脾气么?如今只要让那一对糖人死在孔心镜手中,就是季郎君想保下他这个外甥,皇上和国舅爷也断然不给情面了。”   季文庄却是听了顾姨妈的劝告,并不想进宫,但到底贪恋孔应郎的相貌,颇有些舍不得。现下见众位小娘子去寻找孔应郎,她叹口气,自去八角亭坐着,令宫女上了茶果,自行赏月吃茶,间中拿望远筒看看四周。   季候风在不远处看着季文庄,候得周围无人,这才踱步上了八角亭,站在亭边道:“你就不想当皇后么?”   季文庄和季候风论起来,却是族内未出三服的兄妹,这会说说话,就是被人瞧见,也不觉稀奇的。   季文庄自己生母早亡,对于父母双亡,寄居在叔叔家的季候风便有些同情,抬眼见是他,便请他坐下。   季候风坐到季文庄对面,瞧着这八角亭算是隐蔽,便也放下心来,直言道:“你不进宫当这个皇后,将来婚事一道上,定然被罗夫人拿捏,你两位嫡亲的妹妹,也定然难有出头之日。你就甘心罗夫人在国舅府坐大,当起国舅府的女主人?”   季文庄听得这番话,脸色一变,沉声道:“你有什么目的,为何要跟我说这些?”   季候风见石桌上还有空杯子,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轻呷一口,感受着茶味,摇头道:“这宫中的茶,居然不如国舅府的茶,也是奇了。”   季文庄一惊,是的,宫中的吃穿用度,明面上好好看看,实则上不如国舅府。   季候风冷然道:“皇上为君,你父亲为臣,如今君弱臣强,你觉得是好事么?若要消除未来季氏灭族之祸,便只能你进宫为后了。”   “但皇上并不喜欢我。”季文庄心下动摇起来。   季候风道:“皇上只是怕你父亲。”   季候风说着,看定季文庄道:“你若为后,我定当倾力相助,当你暗处的左右手。”   季文庄思忖了一会,抬眼看季候风,问道:“你想得到什么好处?”   季候风慢慢道:“我想取代季蓝田的地位。”   季文庄明白,季蓝田是父亲的心腹,就算是孔应郎,也动不得他。而季候风想取代季蓝田,除非是父亲出手除了季蓝田,季候风才有可能上位。   季候风见说动了季文庄,便趁热打铁道:“走吧,我帮你一起找皇上。”   季文庄本就对孔应郎有意,只是碍于种种原因,才不想进宫,如今被季候风一说,瞬间就下了决定,决定一下,思唯就清楚起来,笑道:“皇上岂是容易找到的?如今且不忙找他,须得先解决了那一对碍眼的糖人。若能令那一对糖人死在季蓝田手里,则皇上也好,我父亲也好,定然心中生结。”   季候风一笑道:“死人嘛,过一段时间就淡忘了,只有耻辱,才不能淡忘。”   季文庄道:“你的意思?”   季候风点头道:“季郎君私会宫中的苏美人,你父亲和皇上同时撞见了,会如何?且你父亲不是不舍得那一对糖人么?这么一来,心中能不纠结?这些暗结埋下了,将来一一浮出来,便能致季蓝田死地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先更上来,等会修改错别字。 ☆、第二十六章   月上中天,盈盈如水,月下美人如花,笑语频频,别有一番动人之处。   武思思抛下沈悦,先在园中寻找了一回孔应郎,直寻得香汗淋漓,也未寻得孔应郎半丝踪迹,一时拿望远筒四处看,待看见苏糖坐在一处小亭间,正和一个宫女说着什么,突然便有了主意。   苏糖正和夕颜说话,就见一个丫头上来行礼,笑道:“我们娘子请苏美人说话呢!”   “你们娘子这么大的脸面,想请我们美人说话,自己不上来也罢了,还要我们美人下去?”夕颜今晚见孔应郎领着苏糖走了走,苏糖又在仁德太后跟前应答了几句话,自认为苏糖已快要得宠了,因此口气也大了起来。   那丫头被夕颜噎了一句,略略一怔,待要说什么,又想着这是宫中,不比国公府,人家美人再如何没地位,毕竟是皇帝的女人,不是自己能随意回嘴的。因忍着气道:“苏美人坐的这处亭子间太过显眼,我家娘子想上来和苏美人说话,却是怕太过打眼,这才令我上来请苏美人下去。对了,我家娘子是国公府的思娘子。”   夕颜一听,气焰渐降,俯在苏糖耳边道:“国公府的太爷当年跟太祖皇帝打江山,太祖皇帝最是器重。如今皇上也极是器重国公府的,他家的小娘子,年节甚至有赏赐,都比照着郡主的赏赐来的。”   苏糖听完介绍,便知道这武思思来头不小,是和季文庄并肩的人物,因点点头,也不拿大,随那丫头下了亭子间。   武思思却在一处隐蔽花丛内设了地席,待苏糖来了,就请她席坐在地下,先笑着作了自我介绍,又闲话几句,这才进入正题。   “苏美人,实话实话罢,我见你,却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。”武思思含笑道:“想来苏美人不会拒绝我的。”   苏糖“哦”一声道:“我人微言轻,在宫中也只是九品美人,名不经传,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娘子的呢?”   武思思眼波一转,笑道:“你可别不承认,适才皇上不是让你陪着走了一段路,一路走一路说话的么?说完话皇上就转回去太后处,后来就传出风声,说道皇上要躲起来,让我们一干人去找,谁个找到皇上了,谁个就当皇后。皇上一个大男人,这躲起来让娘子们去找的主意,怎是他能想得出来的?这定然是苏美人献计,皇上欣然接受的。既然是苏美人献计的,苏美人自然知晓皇上藏身何处。苏美人助我找到皇上,我也不亏待苏美人。”   苏糖苦笑一下道:“娘子高看我了。且我真个不知道皇上的藏身之所,若知道了,定然告诉娘子。”   武思思哪儿肯信苏糖的话?她笑着止住苏糖的话,小声道:“苏美人何必忙于拒绝我呢?你想啊,皇上终归要娶皇后,不可能只独宠你一个美人的。你我合作,将来我当上皇后,自然护着你。可比季文庄进宫当皇后压着你要强得多。”   苏糖见武思思说话直爽,看着确实比季文庄容易相处,心下也作起挣扎来,但孔应郎藏身何处,她又确实不知道,因一脸为难。   武思思见状,悄声道:“你也不必细说,只须指指一个方向,我自己去找就是。”   苏糖知晓,话说到这个地步,若自己还说自己不知道孔应郎藏身何处,定然要得罪武思思的。因胡乱一指左边道:“大约是那处。但我可有言在先,期间皇上自己又换了地方致使娘子找不到,或是被别人先找到了,可不能怪我。”   武思思喜笑颜开道:“不怪你,不怪你!”说着旋风一般走了。   武思思一走,苏糖抹了一把汗,一时摇摇头,喊了夕颜一声,见夕颜从不远处闪身出来,便道:“过来扶住我,咱们找我姐姐去。”   苏糕这会跟孔心镜在暗处说话,低声道:“郎君这段时间过得好么?孔心宜还有没有为难郎君?”   孔心镜是风月中高手,见着苏糕的模样,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,一时暗叹一口气,摇头道:“这些年我都好好的,怎会因你一走,就不好了?”说起孔心宜,他却默然,半晌道:“别提她了,提起心烦。”   苏糕仰脸看孔心镜,心知不可能,却还是留恋,在季府时,孔心镜那一点点的关怀,便足以照耀她的心房了,如今想要忘记,硬是不能忘记。   “姐姐!”苏糖找了过来,一眼见着苏糕和孔心镜说话,便喊了一声,待孔心镜转过头来,便也问候了一声。   孔心镜见苏糖来了,一时便托个辞,转身走了。   苏糕痴痴看着孔心镜的背影,好一会回不过神来。   苏糖把头趴在苏糕肩膀上,顺着她的视线看着孔心镜,评价道:“肩宽腿长,好身材。姐姐好好养身子,将来扑倒他。”   苏糕怔怔的嗯一声,突然醒过来神来,嗔道:“胡说什么?”   “姐姐不是喜欢他么?”苏糖笑道:“喜欢了就要想法子得到啊!”   苏糕摇头道:“我们,是不可能的。”   苏糖想着自己姐妹的身世,再想了想孔心镜的身世,微叹一口气,说起来,孔心镜是瑞王爷的私生子,论起关系,甚至是孔应郎的堂兄,苏糕想嫁他,确实也有难度。且苏糕身子骨这样,谁家愿意明媒正娶过去当夫人?   苏糕很快收回心思,转而和苏糖道:“皇上要选皇后,便是给你选主子,你也得小心些,人选定了,便得想法讨好未来的皇后,免得将来吃亏。”   苏糖扶额道:“除了我自己当皇后之外,不管是谁当皇后,将来都一定会收拾我的。”   苏糕开玩笑道:“哪你就自己想法当皇后好了!”   苏糖眨巴着眼睛,突然道:“还有一人当皇后,也不会让我受苦。”   “谁?”苏糕好奇。   “姐姐。”苏糖指着苏糕哈哈笑道:“姐姐快跟着去找皇上,找到了皇上,便能当皇后了。”   苏糕拍下苏糖的手,笑道:“不合适当皇后的人找到皇上了,一定熬不到进宫的日子就会横死的,你以为我不懂这些道道么?”   苏糖讶异道:“姐姐长大了,懂事了!”   苏糕握住苏糖的手,正色道:“好啦,别说玩笑话了,要说正经的。你若知道皇上藏于何处,赶紧出去挑一位小娘子卖个好,把皇上的藏身之处悄悄告诉了。待那小娘子进了宫,自然记着你的好,也不会十分为难你。”   苏糖张大嘴道:“怎么连姐姐也以为我会知道皇上藏于何处呢?”   正说着,一个丫头跑了过来,见到苏氏姐妹皆在,便行礼道:“两位娘子,国舅爷在那边候着,想见两位娘子一面。”   苏糖认出丫头是国舅府的丫头,想着自己现下在宫中也没有依靠,若是季中元暗中相助一二,自己在宫中定然稳妥许多,待得养好身子,那个时候能够侍寝,或者……   季蓝田这当下却是和罗夫人见了面,抛下一块罗帕道:“你看看是不是你姐姐的笔迹?”   罗夫人拾起一瞧,脸色全变了,颤声道:“你从何处得来的?”   季蓝田背负了双手,淡然道:“你不用管我从何处得来。你只须分辨,是不是你姐姐笔迹?”   罗夫人看完手帕上的字,双手抖了起来,失声道:“是她,是她的笔迹。”   季蓝田道:“你再仔细看看。”   “确实是姐姐的笔迹,我绝无可能认错。”罗夫人声音颤得不成样子。   “这帕子,是新近江南织制的天丝帕,并不是以前之物。”季蓝田看着罗夫人现出不敢置信的样子,又道:“没错,帕子是新近的,字也是新近写上去的。”   “她活着,她活着?”罗夫人声音嘶碰了,转而低下头去,不敢相信似的撕着帕子,想要毁坏那一笔字。   季蓝田冷冷道:“是的,她活着。只要她回来,你就会失去一切。”   罗夫人猛地抬头,狠声道:“凭什么?”   “凭国舅爷对她念念不忘。”季蓝田怜悯地看着罗夫人,“到了这个地步,你还不清醒么?”   罗夫人眼泪滚落,抬眼道:“我能有什么法子?”   季蓝田冷冷看着她,隔一会道:“那一对糖人确实是国舅爷和你姐姐的孽种。你只须让他们父女乱伦,再告知真相,国舅爷便无脸见你姐姐了。你姐姐知道真相,也会恨死国舅爷,不会再相见。”   “可是事情败露,国舅爷对我,岂不是,岂不是……”罗夫人一想起季中元冷情的模样,又有些犹豫。   季蓝田恨铁不成钢,哼道:“你就不会趁机扶你儿子上位,取代国舅爷的地位么?”   罗夫人回过神来,问季蓝田道:“为什么?”   季蓝田知道这是问自己为什么要害季中元。他脸色阴沉沉道:“我兄嫂当年为小侯爷说了一句话,就被国舅爷弄死了。我妹妹蓝晴,也是因为国舅爷之故,香消玉殒。”   季蓝田兄嫂之事,罗夫人倒知道一二,季蓝晴之事却一点也不知道,闻言问道:“晴娘子不是病亡么?”   季蓝田眼中冒出火来,恶声恶气道:“什么病亡?不过托辞之言。难道能对外说,因我妹妹身段像你姐姐罗映雪,国舅爷有一回见了,半醉间从后抱了我妹妹,待扳过脸一瞧,发现不是罗映雪,当场就扇了巴掌,掐死在当地么?”   罗夫人彻底呆住了,喃喃道:“原来这样,原来这样!”   季蓝田一张脸全扭曲了,接着道:“那晚,我家娘子去找妹妹,被那情景吓得昏了过去,醒来流了产,后来疯癫,跳井而亡。你说,这仇要不要记在国舅爷身上?”   季中元这会并不知道心腹季蓝田正和罗夫人密谋,他只在园子里一处僻静处喝茶,待见苏糖和苏糕来了,便让她们坐下,一时看着她们肖似罗映雪的模样,又略略失神,忆起当年自己和罗映雪在月下定情的事,免不了神伤片刻。   苏糕和苏糖见季中元待她们温和,总像一位长辈般,心下温暖,笑着问候了几句。   季中元问了她们近况,又道:“皇上即将大婚,一旦娶了皇后,你们境况定然不妙,还得多多提防着。”   苏糖闻言心动,小声道:“我们姐妹毕竟是从国舅府出来的,若是被欺负,也是丢了国舅府的脸面,求国舅爷相护一二。”   季中元还没回答,就听不远处一阵喧哗,不由转头去瞧,一时皱眉道:“怎么回事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加更。 ☆、第二十七章     喧哗声过后,是一阵笑声。   季中元听得笑声,眉头略松,却对苏糖道:“皇上虽才封了你九品美人,你也不能一应事不闻不问,作个闲人。像今晚这等宴会,你就该做出一个女主人的样子,招呼打点各位小娘子。现下突然喧哗,也该去问问发生什么事。”   苏糖也知道自己没有归属感,在季府也好,在国舅府也好,好像寄客一般,如今进了宫,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主人,更没有把皇宫当作家的想法。因无所作为,如今一听季中元的话,心头一动,是的,想要活得好,想要活得长,就该当上皇宫的女主人。   苏糕却已站起来施礼,对季中元道:“谢谢国舅爷教导我们姐妹。”   苏糖忙也站起行礼,笑道:“国舅爷肯教导我们,是我们三生有幸。”   季中元见她们姐妹言笑款款,这两个月未见面,似乎又长大了一些,更是似足了苏映雪,一时又差点失了神。   苏糖行完礼这才钻出去,喊了夕颜一声,让她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。   夕颜很快打听回来,笑着说了事情经过。   原来一位小娘子寻找孔应郎时,见树影阴暗处站着一人,仔细一看,那人穿着孔应郎的衣裳,她不由大喜,又怕别人见了同她抢人,一时就飞跑过去,顾不上许多,猛地抱住那人,嚷道:“我先找到了!”不想才喊完话,就尖叫起来,接着哭了。   众人听得喊声,过去一瞧,见一颗小树上披了孔应郎一件外衣,那位小娘子搂着小树,因用力过猛,肩膀和手臂已被树皮刮出血丝来,血丝渗出衣裳外,看着分外怕人。众人不由也惊叫起来,叫完又笑了。   孔应郎这会却是在国舅府中。他从暗道偷入国舅府的小厨房,会合宋黑后,两人便潜入季中元的书房中。   今晚季中元和罗夫人等人皆在皇宫中,又因中秋佳节,国舅府一些下人回家团聚,守卫便松懈许多,孔应郎和宋黑顺利进入书房,很快在书案上找到一个暗钮,按了下去,便听得“咯”一响,书案后露出一扇小门来。   小门后是一处密室,密室内堆放着许多书画。孔应郎展开一幅画瞧了瞧,见画着一个相貌肖似苏氏姐妹的女子,便知道画的是罗映雪,一时摇头道:“国舅爷千不好万不好,对这女子却是真心,这么多年了,还念念不忘。”   宋黑已是解下背上的包袱,把包袱里一件物事细心卷好,卷成书画大小尺寸,放到书画中间,又整理一下,从中抽走一幅稍大的书画卷,使书画看着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,然后把抽走的那幅画放进包袱中,在背上绑好了,这才招呼孔应郎道:“阿郎,妥当了。”   孔应郎点点头,把手里的画卷好了,放到原先的地方,两人出了密室,按了按钮,关上小门,猫着腰潜出书房外。   孔应郎回到宫里时,园子里各位找他的小娘子都有些沮丧了,找半晚,园子都翻了一遍了,还找不到皇上的踪影,看来皇上是存心不让人找到了。   武思思找不到孔应郎,哪儿甘心?因又找到苏糖道:“苏美人,不若你跟我一起找罢!”   苏糖却是扯着裙摆苦笑道:“武娘子,不是我不陪你,你看我裙子都湿了,还得回去换了才行呢!”   苏糕正斥夕颜道:“见那丫头手里端着茶,一时又站不稳,就该上前帮着端茶,也不致使那茶全洒到小娘子裙角上。小娘子身子弱,虽只湿了裙角,若是吹了风,回头可就麻烦了。”   夕颜分辩道:“那丫头走得猛,我不及上前相拦,她手里的茶已是泼了出来,那么巧就泼到小娘子裙角上了。”   苏糖被武思思一打岔,回头去看适才那泼她茶的丫头,却不见那丫头的踪影,不由问苏糖和夕颜道:“那丫头呢?”   苏糖和夕颜这才回过神来,一齐道:“那丫头倒是溜得快,这么一眨眼,居然就跑得没影了。”   武思思见苏糖风一吹就倒的模样,且这会百般着急要回去换裙子,也不好再强她一并去找孔应郎,一时又跑开了,继续去找孔应郎。   苏糕又怕这样一路回去,湿裙子吹了风,寒气会过到苏糖身上,一时只着急。   夕颜见状道:“若不然,就让娘子到园子时更衣室中和我对换裙子,我再到漱芳斋换了干净裙子,另给娘子拿一条裙子过来换,如何?”   苏糕一听道:“也罢了,走,到更衣室去!”   御花园却有几个更衣室。不想她们一路过去,近着宴席的几间更衣室皆有人,说是别府的小娘子弄脏了衣裳,在里面换衣云云。   夕颜无奈,只得领着苏氏姐妹到了园子角一间僻静的更衣室中,一推进门,更衣室甚至有一股霉味,也没有人守着,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了,只去开窗,又找到灯盏和打火石,点起了灯。   苏糕忙忙让夕颜脱下裙子和苏糖的裙子对换,再让她到漱芳斋去拿苏糖的裙子过来。   夕颜身量苗条,换上苏糖的裙子,换一看,背影倒有几分像苏糖,苏糕见了,不由打趣一声道:“咱们夕颜换上鲜亮裙子,也是一副好模样呢!”   夕颜害羞道:“我哪儿比得上小娘子和苏姐姐呢?”   “好了,快去拿裙子吧!”苏糖笑道:“再磨下去,可就错过了小娘子们找到皇上的戏码了。”   夕颜忙整整衣裳,推门而出,却被苏糖叫住道:“待会过来这儿找不到我们,就往前头去找。这儿有一股味,可不想多待。”   夕颜应了,关好门,小跑着走了。   她走到一半,却见一个男子急急而来,一时忙避在一边,却见那男子停了脚步,问道:“可有见过苏美人?”   夕颜认出男子是瑞王爷那个私生子孔心镜,再想及苏糖之前是季蓝田养大的,一时就恍然,答道:“我们娘子和苏姐姐在更衣室中,郎君这是来护送她们往前头去的么?”   孔心镜却是接到一个宫女的话,说是苏氏姐妹被人用茶水烫伤了,一时找不到药膏,让他帮忙找药膏送过去涂一下。孔心镜随身倒带有药膏,想得一想,便随宫女的指示,一路找了过来。   这会见了夕颜,认出是苏糖身边服侍的人,自然拦住相问。   听夕颜说道苏糖只是湿了裙角,并没有烫伤,孔心镜一时便松口气,转身想回去,才走几步,想到什么,又往回走。   更衣室中,待夕颜走了,苏糖却是拉住苏糕道:“姐姐看清那泼我一身茶水的丫头什么模样没有?”   苏糕摇头道:“咱们站着说话那地儿,恰巧没有挂灯笼,月色下瞧着人,总归瞧不真切,且那会只顾怕茶水烫了你,便没有去留意那丫头的模样。”   苏糖总归有点不安,叹息道:“我虽只是九品美人,但落在一些人眼里,还是碍眼,只怕她们不安好心,要借机搞出什么事来难为我。”   苏糕一听这个话,也紧张起来,脱口道:“咱们快离了这儿,到人多的地方去,这儿僻静,万一有人来了,想怎么咱们,任咱们叫破喉咙,也没人听到。”   苏糕话音一落,就听得“吱”一响,更衣室的门打开了,一个黑影闪身进来,嘿嘿笑道:“两位小娘子倒警觉,可惜迟了。”   苏糖吓一大跳,下意识去拉苏糕,把她护在身后,喝问来人道:“你是谁?想干什么?”   苏糕早大喊起来,“来人啊,有刺客!”   “凭你们这等猫声,喊多响都没用。”来人一个倒足,用足倒带上门,手里寒光一闪,一柄剑在手,一步一步走了过来。   苏糖惊得动弹不动,只掐着自己手掌心,这才勉强定下神来,拉着苏糕步步后退,一边道:“这位壮士,有话好好说,真不必拿剑出来吓唬我们。”   来人笑一声道:“小娘子倒有趣,可惜留你们不得。”   苏糕颤声道:“这可是宫中,我们出了事,你也跑不掉。”   来人应道:“你们高估皇宫的守卫了。”说着话,一柄剑已是架到苏糖脖子上,看着苏糖身子乱颤,却站得笔直,不禁赞叹道:“不愧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,果然有那么一点骨气。”   苏糖和苏糕皆失声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   来人见自己说露了嘴,也不再隐瞒,笑道:“因你们是苏映雪和国舅爷的女儿,有人不欲你们活着,便令我来杀了你们,转头再把命案载在孔心镜身上。啧啧,实在好模样,我倒有些不忍下手了。”   苏糖心念急转,梗着脖子道:“你放了我们,不管你要什么,我都会让国舅爷满足你的要求。”   “只凭小嘴巴一张,说几句话,便想令我弃剑留你一命?小娘子,你未免太天真。”来人如猫逗老鼠一般,逗着苏糖,一边计算着时辰。   苏糖自知难以幸免了,倒是镇静下来,牵着苏糕的手微微发抖,手指却在苏糕掌心快速划了划,示意苏糕快走。   来人见着苏糖的动作,摇摇头道:“不用费劲了,你姐姐也走不掉的。”说着手下一使力,便想赶在孔心镜来到之前,结束了苏糖的姓命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第二十八章   “扑”一声,有鲜血喷薄而出,热热地溅在脸上脖子上,血腥味袭在鼻端。   苏糖呆呆看着黑衣人倒在地下,一颗头滚出老远,血洒当地,她眼一翻,一下就昏倒在地。   苏糕尖叫一声,也随之昏倒在地。   烛火飘摇,一个身穿胡服的女人收了剑,用脚去踩苏糖和苏糕的脸,喊道:“快醒来!”   苏糖率先醒了过来,一睁眼,见到一张明媚的脸蛋,那张脸虽有一些岁月的痕迹,但分明就是季中元书房中挂着那幅画的画中人。   “你是罗映雪?”苏糖脱口问道:“你没有死?”   罗映雪看着苏糖和自己酷似的小脸蛋,脸色很不好,哼道:“你很希望我死?”   “不是不是!”苏糖一眼瞥见不远处黑衣人的尸体,又有些惊吓,很快又想到黑衣人说的话,定定神道:“你是我们母亲吗?”   罗映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糖,冷声道:“我怎么会生出你们这样的女儿来?都十四岁了,居然还蠢成这样,坐等着被人来杀。若不是我及时赶到,你们还有命么?”   苏糖万万想不到母女相认的情景是这样的,一时待要分辩两句,却被罗映雪打断了。只听罗映雪道:“进宫就进宫,居然一个只是宫女,一个只是九品美人,还为了一碗粥小心翼翼?活得不像个人。”   “我们倒想活得像个人,可我们自小便被父母抛弃,能有什么办法?”苏糖见罗映雪语气讽刺,少不得生气,有这样做娘的么?   罗映雪一听,脸色微变,语气突然软和下来,道:“当年我生下你们时,正好有仇敌追来,危急之际只得让人抱了你们卖与季蓝田,为的是避过一劫。事后我被仇敌捉到,关了一年之后,又被卖到海外。在海外这些年,过的其实也不是人的日子。这些年谋划着回来,还是亏得帮了绿眼公主夺位成功,这才能回国来寻你们。”   罗映雪嘴里的绿眼公主,是英斯国的公主,那国家是女人登位为女王。绿眼公主在一众姐妹中实力不算最好,却在罗映雪相助下成功继位,因对罗映雪感恩,特意派了十名惯会地缩术的高手送她回国,务要助她达成心愿。   罗映雪说的虽不详细,苏糖也听出来了,她这些年只有比自己姐妹更苦,一时就止了话,终是喊出声道:“阿娘!”   罗映雪听得这一声喊,也不激动,只拿着她的手把了把脉,这才放下,沉脸道:“季蓝田让你们喝奶,你们就喝着奶,不知道要偷偷吃东西么?像你们这样的身子骨,随便谁出手,都能结果了你们的命,何须派什么刺客?”   罗映雪说着,转头去把苏糕的脉像,把完更是黑了脸。   苏糖见她脸色不对,急问道:“姐姐怎么样了?”   “吓坏了,须得静养。”罗映雪好没气道:“一对儿麻烦。”   苏糖生气道:“嫌我们麻烦,就不要来找。”   罗映雪哼一声,瞥苏糖道:“倒会驳嘴。”说着指指苏糕道:“她不能再折腾,我先带走她好了!”   再如何,她是亲娘,姐姐在她手里,胜似在宫中多多,苏糖忙点头道:“有劳。”   罗映雪看她一眼,倒也不怪她跟自己生份,只道:“我现下还不能让人知道行踪,今晚之事,你自己编个理由瞒过去。”   苏糖忙点头,问道:“你既回来了,为何不找国舅爷?他对你确实是牵肠挂肚。”   “不要提他!”罗映雪突然断喝一声,一张脸扭曲着,看定苏糖道:“对他,只可利用,不可信任。记住了?”   苏糖马上点头,心下却疑惑罗映雪对季中元的态度。季中元对她痴情成这样,她却狠绝成这样,究竟哪儿出了差错?   罗映雪喘口气平复心情,这才道:“听好了,孔应郎现下藏在假山旁边,各位小娘子皆已找过那处了,也不会再找第二遍。你赶紧去找出他,让他兑现承诺,封了你为皇后。当了皇后之后,掌住内宫,控住内务府,软禁太后,再架空皇帝,垂帘听政。稳定之后,再接回我和你姐姐回来,到时一起对付季中元。若做不到这些,不单是你,就是我和你姐姐,也定然会被杀掉,不复活于世上。”   苏糖目瞪口呆。   罗映雪说完,俯身抱起苏糕,瞥一眼苏糖道:“好之为之。”   她说完,抱着苏糕从窗口处一跃,消失在夜色中。   罗映雪才消失,从窗口处又跃进一人,却是季候风。   季候风一眼见得横尸地下的黑衣人,和呆呆坐在地下的苏糖,心里打个突,问道:“怎么回事,你姐姐呢?”   苏糖死里逃生,亲爱的姐姐又被罗映雪抱走了,心里翻腾着,哪儿还答得出话来,只扑到季候风怀里,“哇哇”大哭起来。   季候风软玉温香在怀,略一愣怔,也就随苏糖去了,只拍她的背道:“没事了,没事了!”   哭声从更衣室中传了出去,传到走近更衣室的孔心镜耳中。孔心镜一惊,一个疾步,飞踏开更衣室的门,喝问道:“怎么了?”   照季候风跟季文庄商议的计划,本是由他来见苏氏姐妹,安排一番,然后引季蓝田来私会苏糖,再让季中元撞破他们,借此造成季蓝田和季中元的矛盾,可是现下形势有变,倒得先安抚好苏糖再论,因问道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这个时候,季中元却是疾步往这边过来了,有几次还绊了脚,显得又是激动又是欣喜。   远远的,就听到更衣室有声响,季中元一下挥手,让密卫包围了更衣室,他自己悄然推开门,一个跨步走了进去。   “大胆!”季中元入眼所见,季候风抱着苏糖,一时就怒了,自己的女儿,自己还没抱过呢,居然就叫季府的小子抱了,岂有此理?   季候风没有想到季中元突然就出现了,忙忙松开苏糖,站起身向季中元请安。   季中元发现苏糕不在室内,且地下横着尸体,血腥味刺鼻,一时又惊又怒,问道:“苏糕呢?”   苏糖忙答道:“姐姐没事儿,只是适才昏了过去,被人抱到外头去了。”   季中元松了口气,只问事情经过。   苏糖听得季中元询问,便说了刺客的事,至于罗映雪的身份,却是瞒着,只说一个女人进来杀了刺客,见苏糕昏迷不醒,便抱着走了,又承诺以后会送回来。   季中元脸色微变,原以为这宫中情形全在自己掌握中,却原来还有人能进出自若。因道:“放心,我一定好好的查访,务把你姐姐找回来。至于这些想拿你们命的人,待查清了,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。”说着吩咐人进来清理地下的尸体,交代几句,便看向苏糖道:“跟我走!”   待出了更衣室,又来到一处清静的四角亭,季中元踱到石凳旁边,稳稳坐下了,这才招手喊苏糖道:“过来!”   苏糖忙站近了,一时有些感慨。   季中元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,心头百般滋味,隔一会道:“唤阿爹吧!”   苏糖一怔,马上意会过来,想来季中元也知道她们的身世了,因迟疑一下,这才喊道:“阿爹!”   季中元追查罗映雪的下落,本来已有些灰心,不想今晚突然有人来密禀,说道罗映雪当年是被卖到海外去,或许还在世。且她当年产下一对女儿,被季蓝田所买,养在府中,就是如今的苏糖苏糕。他一听,什么也顾不得了,忙忙来寻苏氏姐妹。   父女相认的戏码,足足上演了小半个时辰。   这会儿,园子里寻找孔应郎的娘子们,已是失了信心,暗暗嘀咕道:“皇上真个藏在园子里?别是哄人的罢!”   仁德太后心里其实最属意季文庄当皇后,眼见季文庄消失了一会儿,又出现在眼前,便道:“便是找不到人,也该做做样子,待会儿我让人暗中寻找,确定了藏身之所,你再转过去,一下找准了人,便也不落口实了。”   季文庄是知道,若自己想当皇后,仁德太后定然会倾力相助的,闻言也不意外,又因听了季候风一席话,心下自有打算,一时过去给仁德太后捶肩,又洗手剥橘子,抽了白丝,服侍太后吃了,自己也吃了一点月饼,漱了口,这才离了太后跟前,继续作出寻找孔应郎的样子来。   季文庄才找了半晌,就有宫女来寻她,喘着气道:“娘子,娘子,不好了,不好了!”   季文庄认出是慈宁宫的小宫女,平素没少收自己好处,便皱眉道:“大节下的,什么不好不好的,打住罢!有话好好说。”   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,忙站定身子,按按额角道:“苏美人第一个找到皇上,现下正在太后娘娘跟前,当众说着,要皇上信守承诺,封了她为皇后呢?”   “岂有此理?”季文庄脱口道:“不过宠物出身,居然敢要求当皇后?太后娘娘自也不会答应的。”   宫女却道:“可是皇上金口玉言在先,怎好当众反口?小娘子赶紧回前头去,看看能不能帮帮口,助着太后娘娘将此事拖到明天,只要拖一拖,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了。”   季文庄冷笑道:“就是封她当了皇后又如何?凭她那喝奶长大的身子,能理事么,有体力掌管内宫么?只怕一旦管事,马上累死。”   季文庄赶到前头时,果然见仁德太后和孔应郎坐在上首,底下站着苏糖并一群小娘子。   小娘子们皆仇恨地看着苏糖,国舅府出来的宠物,当个宫妃已是够抬举了,居然不自量力想当皇后,做梦呢?   武思思张着嘴道:“这个贱人,哄得皇上信了她的话,去躲起来让人找,未了却是让她自己找到的。要是让这样的宠物当了皇后,岂不是贻笑大方?”   沈悦也跺脚,开口道:“苏美人,你自己想想,你凭什么当皇后?”   苏糖抬眼,看定上首坐着的人,开口道:“第一,凭我是第一个找到皇上的人,皇上就自然得信守承诺。第二,凭我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,就有资格当皇后。”   苏糖话音一落,一阵“嗡嗡”声响了起来,众人皆不敢相信地道:“她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?我没听错吧?”   季文庄更是一口气差点噎着了,上前喝问道:“你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,哪我呢?”   苏糖转向季文庄,淡淡道:“我只说我是国舅爷的女儿,并没有说你就不是国舅爷的女儿,你着什么急?”   季文庄眸子起了火星,怒道:“想当我爹的女儿,下一世罢!”   “若是能够选择,我也不想当你的妹妹。”苏糖叹息道:“可是这事儿,偏生没法选择。”   孔应郎正是因为查得苏糖的身份,这才会从国舅府接她进宫的,这会听得她的话,倒也不意外,只道:“苏美人,你说你是国舅爷的女儿,可有证据?”此时还不能动季中元,与其让季文庄当皇后,还不如让这糖人当呢!且这样的糖人,想让她生,不过是一日三餐供着米糊糊养生汤,想让她死,也不用多费力气,只须饮食稍稍马虎便成。   孔应郎话音才落,季中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,只听他道:“臣自有证据,证实苏美人就是臣的女儿。”   仁德太后本来当笑话看着,以为季中元一来,便可以让人斥了苏糖下去,不想季中元会说出这样的话,不由问道:“中元,她真个是你的女儿?”   “无假。”季中元道:“她正是臣和罗氏映雪所生的女儿。臣的女儿,便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,皇上的亲表妹,自然有资格当皇后。”   季中元和罗映雪当年的情事,仁德太后是知道得一清两楚的,只是罗映雪毕竟曾是侯府小妾,她所生的女儿,名义上也是侯府的女儿,如今季中元说苏糖是他和罗映雪的女儿,就是当众承认他和罗映雪有私。虽则事过多年,侯府又被灭了族,且季中元势大,也没有人敢说什么。但若是让苏糖当了皇后,日后言官誓必要把此事写进史册中,有损皇家脸面。   仁德太后咳一声,看向季中元道:“此事容后再议罢!”   “既是今晚之事,何不今晚议定?”季中元笑着道:“皇上金口玉言,若是不作实,以后如何服众?”   武思思突然就出声道:“让皇上躲起来之事,本是苏美人献计的,皇上藏身之所,她自然也知道,现下她作弊找到皇上,却要因此封她为后,这是作弄我们呢。”   众娘子一听,自然附和,纷纷道:“皇上固然要信守承诺,可是苏美人作弊在先,不罚她也罢了,反要封她为后,如何说得过去?”   仁德太后看看众人,又看看苏糖,开口道:“哪依你们的意思呢?”   武思思一听这个话,笑道:“哪自然是皇上喜欢谁,就选谁当皇后了。”才不信皇上会喜欢这个糖人呢?真喜欢了,也不会只封她为九品美人,还不要她侍寝。   季中元却不肯放过这个让苏糖成为皇后的机会,上前一步道:“皇上若事先告诉苏美人藏身之所,这岂不是摆明想让苏美人拣个便宜,当上皇后?想来皇上必不会这样做的。如此一来,苏美人找到皇上藏身之所,自然是自己找到的,皇上心知肚明,怎能不信守诺言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第一更,求支持啊! ☆、第二十九章   苏糖回到漱芳斋时,全身似散了架一般,喝了小半碗粥,连坐也坐不住,直接躺到床上,待夕颜拧了巾子来给她擦脸时,她已睡着了。   拾儿取了苏糖的衣服过来时,见她睡着了,不由道:“还没换下衣裳呢,这般睡着了,晚间踏被子,反要受凉。”   夕颜叹道:“娘子今晚也实在是累坏了。”说着自己脱了鞋上床,揭开苏糖的被子,小心翼翼钻进去,把苏糖搂在怀中,这才示意拾儿把衣裳递过来,一时就在被子内帮苏糖换了衣裳。   拾儿也乖觉,接过苏糖换下来的衣裳,转身出去,很快就端了一盆子热水进来,拿巾子在热水里泡得一泡,这才拿出来拧干,抖开了递给夕颜。   夕颜便小心帮苏糖盖好被子,移到床尾,揭开一点被角,露出苏糖的双足,一时就用热巾子给苏糖敷足,又搓揉了一会,见苏糖在睡梦中满足的嗯一声,便也笑了。   拾儿待夕颜收拾好了,这才小声问道:“皇上真个要封咱们小娘子为皇后么?”   夕颜敲拾儿的头道:“皇上金口玉言,且又有国舅爷作主,还能有假?”   “啊,是真的啊,那太好了!”拾儿喜上眉梢,搓着手道:“咱们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,看到时那些曾欺负过咱们的人有什么话说?”   夕颜抚着心口道:“小娘子是国舅爷的女儿啊,不要说当皇后了,就是依然当美人,以后也是能呼风喊雨的,谁敢欺负她,就是和国舅爷作对,这是找死呢!”   拾儿大力点头,隔一会问道:“苏姐姐她是回国舅府了么?”   夕颜点头道:“苏姐姐体弱,国舅爷把她接回府静养了。”   拾儿笑道:“既然是国舅爷的女儿,自不用待在宫中为宫女,倒要回国舅府待嫁。待咱们小娘子成了皇后,苏姐姐既是国舅爷的女儿,又是皇后的亲姐姐,这满京城的才俊,自是任她挑。”   夕颜却忧虑苏糖的身体,止了拾儿的话,小声道:“好好服侍娘子,若娘子身子骨强些,什么都好。”   两人嘀咕着,便商议着轮夜,又怕苏糖半夜肚子饿,少不得又备下热粥,放在炉子里温着。   苏糖这一觉,直睡到晌午时分,方才醒了过来。   她一醒,夕颜就忙忙进来侍候,一边看苏糖的脸色道:“娘子今儿气色可是不错。”   苏糖“嗯”了一声,听得外间有说话声,便问道:“是谁呢?”   夕颜答道:“是于总管一早让人送过来的宫女和内侍,她们候在外头,只等着小娘子醒了,就进来请安。于总管又说了,小娘子缺什么只管着人找他去。”   苏糖点点头,却又梳理着昨晚的事,没错,孔应郎和仁德太后敌不过国舅爷的咄咄逼人,答应封她为皇后,但与此同时,仁德太后却又开口,让孔应郎封了季文庄为贵妃,沈悦为贤妃,武思思为良妃。沈悦和武思思还罢了,季文庄一样是国舅爷的女儿,论年龄,又是自己姐姐,有她在,自己这个皇后必然处处受制。若自己身子不争气有个什么,季文庄也就顺利升级为皇后了。   夕颜又服侍苏糖用了米糊糊,这才去喊一干宫女和内侍进来行礼请安。   稍迟些,于总管又亲送了吃食物事过来,且到苏糖跟前请安,笑道:“我过来时,听闻皇上已着钦天监择封后大典吉日呢!这厢恭喜娘子了!”   这会儿,季中元却是在书房拿出孔应郎搁在里面的一件物事,抖开了看,见是一件龙袍,便笑道:“他自以做得稳秘呢!天天在地道里钻来钻去,那个宋黑又笨笨的,四处露出形迹,还以为别人全是瞎的,看不出他是奸细?”   心腹笑着接过龙袍道:“皇上搁了这件在这儿,是要诬陷主子违制做龙袍,有不轨之心么?”   季中元笑道:“他手底无兵,内务府又是我的人,他如何敢诬陷我?这样做,不过是想断我身边的左膀右臂,再借此事离间我和太后,让太后对我起介心。”   心腹闻言道:“还是国舅爷通透。”   季中元摇摇头,吩咐心腹道:“把龙袍拿去烧掉,另拿一件普通袍子来搁进这处。”   出了书房,季中元着人去告诉钦天监的监正,让他择个最快的吉日,顶好这个月就封后。   内务府一听季中元的意思,却也忙忙拨钱给礼部,让礼部赶紧做礼服,好在礼部已于三年前就开始派人绣凤袍,如今只要得了苏糖穿衣的尺寸,加紧收尾,凤袍这个月也能完成了。   季中元又进了宫,先到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,这才到漱芳斋见苏糖。   苏糖见季中元轻轻易易就进了后宫,心下也暗惊,一时又镇定心神,请季中元坐了。   季中元让宫女诸人退下去,这才道:“封后大典在即,你好好养身子,再一个,多些过去慈宁宫请安,讨得太后欢心,比什么都强。”说着停一下,又道:“待封了后,宫中自也要封妃,接文庄进宫。到时文庄要是难为你,你只管在太后跟前哭诉。”   季中元说了一会儿话,见天也不早了,这才告辞出宫。   季中元回到国舅府时,却有季蓝田来请罪,说道当时并不知道苏糖和苏糕是罗映雪的女儿,差点铸成大错,特来请罪云云。   季中元一向视季蓝田为心腹,并不曾疑过他,闻言便安抚几句。   季蓝田从国舅府回转,却心神不宁,季中元手中有多大的权力,又有多少暗探,他还是知道一二的,若是季中元生了疑心要查他,他是逃不掉的。因悄悄令人去约罗夫人,想和罗夫人谋个对策。   罗夫人这几日却是被季文庄气了一个倒仰。季文庄仗着已被封为贵妃,只等择日进宫,罗夫人不敢如何她,便挑三拣四的,话里话外刺伤罗夫人。   同意封苏糖为皇后之后,孔应郎这几日上朝,是发现自己说的话比前有份量,朝臣开始正视他了,心中虽百味杂陈,究竟也找回一点儿做皇帝的乐趣,一时回了后宫,到慈宁宫请安时,脸上自多了喜色。   仁德太后这段时日却是到皇觉寺请高僧给苏糖看面相,高僧说苏糖喝了十几年的奶,是积了十几年的福份,这积下的福份,将来会应在她夫君身上。   仁德太后最是信服这位高僧,又见孔应郎这几日确然多了喜色,听说每餐也多进了小半碗汤,心下高兴,便令人召了苏糖过去晋见。   待苏糖过来了,仁德太后见她说话伶俐,行事乖巧,一时便不再嫌弃她的出身,只暗思将来要想个妥当法子,摆正苏糖生母的问题。   这一日仁德太后不见苏糖过来,便有些坐立不安,嘀咕道:“前儿讲了一半的故事,今儿居然不来讲完么?”   不多一会儿,就有漱芳斋的宫女来禀报,说是苏糖身上不好,不能来请安了。   仁德太后一听,问是如何不好,可有请太医云云。待听得是小日子来了,腹痛难忍,坐卧不安,少不得让人送补品汤羹过去慰问。   苏糖本卧在床上,听得太后娘娘让人送补品过来,少不得起身,让人喊了送补品过来的嬷嬷进去,打赏了,又安抚几句,这才让她退下去。   那位嬷嬷见苏糖抬眼,便朝苏糖使个眼光。苏糖心中一动,借机让夕颜等人去端茶,单留下那位嬷嬷说话。   那嬷嬷见跟前无闲人,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递在苏糖手里。   苏糖拆开一看,却是苏糕的笔迹,因她们姐妹力气小,写的字软绵绵的,笔尾又虚空着,别人想模仿,也是模仿不来的。苏糖仔细看了看,确认是苏糕亲笔写的,这才细读起来。   苏糕信上说,她现下在一处僻静地方养身体,让苏糖无须挂心她,接着便推荐递信的苏嬷嬷,让苏糖设法调了苏嬷嬷到身边服侍。   苏糖看完信,收起藏好了,这才问道:“嬷嬷既然在慈宁宫中服役,是一个肥差,怎么就肯过来服侍我呢?”   苏嬷嬷答道:“我现在慈宁宫中服役,不过是管理汤羹诸事的妈妈手下其中一人,并不显眼。娘子想调我过来,极其便宜的。”   据苏嬷嬷说,她本是侯府丫头,罗映雪失踪后,侯府被灭族,她凑巧之下躲过一劫,后来又进了宫当宫女。因上次见到罗映雪,便想跟罗映雪出宫,罗映雪却让她留在宫中,到时过来服侍苏糖,她便答应了,现下看着时机差不多,又有苏糕的信引荐,方才借机过来见苏糖。   苏糖身边也确实缺少稳妥的婆子,一时便道:“你且下去,待我想个法子把你调过来。”   苏嬷嬷应了,自行下去不提。   苏糖静养了三日,第四日好些了,这才到仁德太后处请安。   仁德太后见她来了,喜得一把拉住,打量一下道:“气色是差些,让太医再议个膳单,也该吃些干饭了,不能一直吃白粥。”   苏糖笑道:“前几日吃些鸡蛋羹牛肉羹,倒是养气血,却是有了力气。因这几日胃口不好,才又换了白粥。”   叙话完毕,苏糖知道仁德太后急于听故事,便笑道:“断更几日,太后娘娘着急了吧?”   “断更?”仁德太后听不大明白,问道:“什么东西呢?”   苏糖一下捂住嘴,继而松开手笑道:“就是说故事断了几日没讲,叫断更。每天都讲新的情节,就是更新。”   仁德太后一听道:“哦哦,哪赶紧更新吧!”   待苏糖讲完故事,外头就有人禀报道:“太后娘娘,皇上来了!”   孔应郎进去时,就见一个宫女正在喂苏糖吃燕窝粥,仁德太后在旁边嘘寒问暖的,不由瞪眼,“咳”了一声,以期引起众人注意。   苏糖见孔应郎来了,正要起身行礼,就被仁德太后按着坐下道:“好好吃粥,不要乱动。阿郎是你表哥,不用太见外。”   这样好么?不是说皇家礼仪大如天么?苏糖悄悄瞥一眼孔应郎,见他已落座,便不再理会,专心吃粥。   仁德太后见苏糖吃得香,又怕她噎着,劝她慢些,待她吃完,却又拿帕子亲给她擦嘴,一边道:“坐会儿,消消食再回去。”   孔应郎看得目瞪口呆,前些时还嫌弃苏糖母亲曾是侯府妾侍,因而不喜她,如今却又宠成这样!   苏糖略坐了坐,便嚷着要回去。仁德太后忙喊孔应郎道:“阿郎送糖娘回去罢!对了,漱芳斋太偏远,那地儿没什么人气,晚间也太冷,不若让糖娘搬到养心殿跟你住着,待封后大典后,再搬到风仪宫。”   孔应郎愕然,好一会才道:“阿娘,这于礼不合,会被言官指责的。”   “你们小两口的事,言官多什么嘴?”仁德太后不满,“言官吃饱了撑的,照我说,他们是太闲了。”   苏糖在旁边弱弱道:“太后娘娘,我还是住在漱芳斋便当。”   仁德太后一听,瞪孔应郎一眼,哼道:“还是糖娘懂事。”   孔应郎:“……”   稍迟一些时候,两顶软轿一前一后往漱芳斋方向而去,前面一顶软轿坐的是孔应郎,后面一顶软轿坐的是苏糖。   漱芳斋众人见得孔应郎送苏糖回来,都又惊又喜,皇上今晚是要宿在漱芳斋是吧?   夕颜已是带领着众人烧水泡茶,又张灯结彩的,尽力做出一副喜庆的样子。   苏糖见孔应郎并没有马上就走,而是坐下来喝茶,也有心化解僵局,因帮着倒茶,又问道:“皇上平素有什么消遣?”   “切萝卜丝。”孔应郎淡淡道。   苏糖一怔,马上又理解了,嗯,长年困在宫中,确实容易变态,切萝卜丝其实算是正当的爱好了。   “今儿小厨房有萝卜,阿郎要不要去切切?”苏糖小意问道。   孔应郎见苏糖这般,倒有些意外,笑道:“你不劝我勤政爱民,不要玩物丧志?”   苏糖道:“切个萝卜丝又不害着谁,而且萝卜又便宜,也费不了多少钱,怎么就是玩物丧志了?”   孔应郎一听这话,竟是大合脾胃,笑着起身道:“走,切萝卜去!”   漱芳斋地方也不算大,两人一下就到了小厨房,只说要在小厨房谈心,让一众人退下。   众人听说要在小厨房谈心,颇有些惊奇,但是皇帝跟未来的皇后恩爱,不拘是在主卧也好,在小厨房也好,总是天下之福。   夕颜体贴,怕苏糖在小厨房被砾坏了,便上前道:“娘子身子骨不好,不若让人搬了铺盖过来,就铺在小厨房地下,也好适宜躺一躺。”   孔应郎见苏糖有些站不稳,便挥手道:“铺盖是吧?快铺吧!”   夕颜忙未意拾儿等人,快,准备大红铺盖,龙凤被,鸳鸯合欢枕!   作者有话要说:第二更,继续求支持! ☆、第三十章   众人手脚快,只一会儿,就在小厨房铺好了铺盖,甚至点了龙凤喜烛,布置得喜气洋洋。   待众人退下后,苏糖便在铺盖上坐下,一眼见得鸳鸯合欢枕,几乎被闪瞎了眼,只希望孔应郎不要多想。说真的,自己这身体才十四岁,实在不适宜那个那个,再怎么也得多等两年呀!   孔应郎对喜烛什么的不感兴趣,只拣了萝卜,恶狠狠切了十个方才罢手。   苏糖上前去观看,见他把萝卜切得幼细如头发丝,每条还差不多大小,不由佩服,问道:“这得十年功夫才能练出来吧?”   孔应郎幽幽叹道:“十二年功夫练出来的。自从六岁那年,被国舅爷喝斥了,心里气愤,又无从发泄,就开始切萝卜了。”   苏糖同情地点点头,“阿郎今儿又被国舅爷喝斥了?”   孔应郎这才想起苏糖是季中元的女儿,一时哼一声道:“你那好阿爹,在朝上可是一言堂啊!”   苏糖赶紧再递过一个萝卜,劝道:“你再切一个罢!狠狠地切,切完心里说不闷了。”   孔应郎接过萝卜,这回却不再切了,换了一把小刀子,只一会,就雕出一朵萝卜花,递在苏糖手中道:“哪,送你了!”   苏糖接过萝卜花,举着细瞧,啧啧赞道:“这刀功真好,难得的是,还雕得这么快。”   孔应郎见苏糖在喜烛下看萝卜,俏脸酡红,嘴唇红艳艳的,比平时多了几分鲜艳,突然就怔了怔,又四处一瞧,这才发现小厨房竟是被布置成临时新房的样子。   苏糖见他四下瞧,又转头瞧她,眼神古怪,不由摇手道:“不是我的意思,是宫女们私下猜测,会错意了。”   孔应郎笑了,“亏她们想得周全。”说着走过去,脱了鞋子就躺到铺盖上,打个滚道:“今晚就歇这儿了。”   “呃!”苏糖看了看孔应郎,虽说烛下看美男赏心悦目,但是无奈有心无力,身体不允可,做不得什么事啊!   “美人,还不过来服侍?”   孔应郎声音一落,外面便有人急声道:“皇上,皇上!”   孔应郎一听是内侍的声音,心下有些扫兴,一时想到什么,却一跃而起,开了上厨房的门,看向外间问道:“什么事?”   那内侍上前一步,低低说了一句话。   孔应郎脸色一变,顾不上同苏糖说什么,抬步就走。   夕颜等人听得动静,过来时,只见厨房只剩下苏糖。   苏糖手中举着萝卜花,笑着向夕颜道:“你们来了,快来炒萝卜丝吃。”   六儿上前见得萝卜丝,惊叹道:“切得好细!”   “那是,练了十二年呢!”苏糖用萝卜花拨了拨萝卜丝,“花十二年的时间准备,一朝反扑,也不容小看。”   孔应郎这会已到了御书房,一个黑衣人来禀道:“放在国舅爷书房的龙袍已换了一件普通袍子。看来国舅爷确实提妨着皇上,也已知道地道之事。”   孔应郎负手道:“再拿一件龙袍,放在季飞龙房中。这一回,伤不得国舅爷,总要伤一下他的儿子。”   黑衣人领命而去。   这里内侍悄声道:“皇上,苏美人可也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呢!”   孔应郎道:“国舅爷一朝知道苏美人是他的女儿,并不想把苏美人接出宫去,好生养好身子骨,反让她做皇后,站在风口浪尖上。由此可知,国舅爷不过把苏美人当一颗棋子罢了,哪儿有真正的父女情?至于苏美人,自小喝奶,心性纯真,且太后喜欢她,倒暂时不要动她。”   这一夜,不单皇宫有波澜,国舅府一样有波澜。顾姨妈领着丫头从罗夫人房中搜出三个玩偶,公偶背后写了时辰八字和名字,前面心口处扎了针,腰间贴着咒语封条。   玩偶递到季中元手中,季中元面无表情看一下顾姨妈,这才翻过来看玩偶背面的时辰八字和名字,这一看脸色才变了。三个名字,一个是罗映雪,一个是苏糖,一个是苏糕。   “你还有何话说?”季中元把玩偶丢在罗夫人脚下,喝骂道:“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斯狠毒,连亲姐姐和侄女也要害。”   罗夫人一把拣起玩偶,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手熟悉的笔迹,喊道:“国舅爷,这是有人模仿我的字,特意写了诬陷我的,还请国舅爷查清,还我清白。”   季中元冷着脸看向罗夫人,“你每次写你姐姐的名字时,写到雪字,总是格外用力,狠不得把雪字糊成团,这个,也是别人能模仿的?”   罗夫人一时竟无语可分辩,是的,这玩偶背后的字是她写的,但她可没贴在玩偶上,只是夹在书页中。本是打算拿到道观中,请道婆作个法,压制这三人的,不想却被人偷了拿来贴在玩偶上。   罗夫人叹了口气道:“国舅爷既然不信我,我再待在国舅府也没意思,这便搬到庄子上罢!”   季中元不答,任由罗夫人踉跄而下。   待罗夫人走了,季中元这才吩咐下人道:“让飞龙护送夫人回去。”   顾姨妈眼见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罗夫人,心头大快,福一福就想退下,却被季中元喊住道:“忙乱了这些天,终于松口气了罢?”   “国舅爷说什么呢?”顾姨妈假装不懂。   季中元看着顾姨妈道:“文庄不日便要进宫为贵妃,有个好姨妈教导这些时,也够了。”   顾姨妈在季中元的眼神威压下,渐渐败下阵来,低声道:“我明日就启程回江南。”反正已帮侄女解决了罗夫人,这会走了,也算功德圆满。   季中元点点头,隔一会道:“罗夫人走了,你再一走,这府中却无人教导底下几位小娘子。这样罢,除了文庄,其实的娘子全交由你带回江南。待明年再接她们回来。”   顾姨妈一惊,抬头看着季中元,半晌道:“好。”   这会儿,苏糖却看着众人吃萝卜丝,一边看一边流口水,唉,太医不开口,连萝卜也是不敢吃的。   夕颜吃完萝卜,却是扶着苏糖回去安歇,一边道:“后儿便是封后大典,这两日可得睡好了,到时才有精神。”   苏糖点点头,确实得睡好了,到时才有精神看戏。   苏糖猜得没错,到她封后大典这一日,有侍卫从国舅府中搜出龙袍,可惜私藏龙袍的季飞龙在山庄听得消息,闻风而逃,侍卫竟是没有捉到他。   因着这件事,季中元受了牵连,一时称病不上朝,又上了折子,说道孔应郎已大婚,正宜亲政,现自己病重,倒要趁机还政。   孔应郎听得季中元要还政,自是欣喜。   季中元却在府中冷笑道:“他一心想要亲政,这个倒也罢了,却不想想这十几年来,是谁帮他守着江山,是谁呕心沥血帮他理朝政?他不念我的功劳,不念我的苦劳也罢了,却着人偷放龙袍诬陷飞龙,想断我手臂。若不是我事先觉得不对,让飞龙护了罗夫人出府,飞龙这会还有命在么?”   心腹道:“皇上已出手,国舅爷怎能坐以待毙?”   季中元冷冷道:“他要杀我的儿子,我便杀他的心腹。去,着人去杀了宋黑。”   季中元派去杀宋黑的人扑了一个空,宋黑却是被人挟持到一艘船上。   苏糕正在船舱里面看书,听得喊声出来看时,见宋黑被缚成一个粽子模样放在船板上,不由吃惊,忙上去松缚,一边问道:”你怎么来了?“   宋黑没好气,吼道:“被缚来的。”   罗映雪在旁边淡淡道:“不缚你来,只怕你这会就死在季中元手中了。”说着转向苏糕道:“你不是喜欢他么?人带来了,正好给你熬粥暖床。”   苏糕一下满脸红霞,嗔道:“谁说我喜欢他了?”   “咦,不喜欢啊?不喜欢就把他扔江中好了,省得看着碍眼。”罗映雪指挥船娘,就想把宋黑抛到江中。   宋黑不会游水,这会吓得叫起来道:“苏娘子,我最擅长熬粥,铺床叠被也知行,兼且知情识趣,留着我解解闷也好哪!”   苏糕也怕罗映雪真个扔了宋黑下江,一时道:“阿娘,就留着他熬粥罢!”   罗映雪挥挥手道:“正嫌船娘熬的粥太寡淡,你熬出两碗好粥来再论。若不然,你便要使出手段来,令我的好女儿喜欢上你,才能留得一命了。”   宋黑在国舅府和罗映雪交过手,自知不是她的对手,且这会在船上,自己更是讨不了便宜,一时只得作出恭顺状,到船舱中去熬粥。   苏糕却是追问苏糖的情况道:“阿娘,妹妹怎么样了?”   罗映雪道:“好端端活着,今儿在登后大典上远远见了,气色不错。”   苏糕便求罗映雪道:“阿娘,你把妹妹接出来,咱们远走高飞,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罢!”   罗映雪隔一会才道:“杀父之仇你们不报了?你们不报这个仇,我却也得报了杀夫之仇,才能带你们远走高飞,若不然,这辈子心难安。”   苏糕茫然看着罗映雪,“杀父之仇?国舅爷不是好好活着么?”   罗映雪突然笑了起来,“他就是你们的杀父仇人,就是他灭了侯府一族。”   苏糕怔怔地道:“侯府一族?”   罗映雪狂笑了一阵,止了笑声道:“不错,你们的父亲是小侯爷,而不是季中元那狼心狗肺的人。”   “咣”一声,倚在船舱内偷听的宋黑,手里的勺子掉在船板上。   与此同时,孔应郎进了风仪宫,看着红烛下娇俏的苏糖,开口道:“刚收到最新消息,你父亲并不是国舅爷,而是当年的小侯爷。”   “什么?”苏糖下巴差点掉了,不敢置信道:“这么狗血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第三更完成,谢谢订阅的亲们! 第三十一章 烛影盈盈,一对新人却没有心思亲热,只各自想心事。 孔应郎自懂事起,却是发誓,不除季中元,就不近女人,这一晚见苏糖 ,虽心动,却克制着,只笑道:“安歇罢!”说着自己摘了头冠,除了外衣,脱了鞋子,自行躺到新床上。 苏糖磨蹭了一会,偷眼去看,却见孔应郎似乎闭上眼睡着了,一时松口气,却又暗暗失望,只定定神,也除了凤冠,换了衣裳,进去净室洗了洗,这才 ,小心翼翼爬到床里侧,静静躺下了。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,两人确实太累了,只一闭眼,便都睡着了。 苏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,便不见了孔应郎,一时问床前侍候的苏嬷嬷和夕颜道:“皇上呢?” 早前几天,苏糖是借机调了苏嬷嬷到身边侍候,因苏嬷嬷平素低调,又不显眼,苏糖调她过来,倒也不打眼。 “皇上到太后处请安了!”现听得苏糖询问,苏嬷嬷笑道:“皇上一早醒来,见皇后娘娘睡得香,嘱咐不要吵醒皇后娘娘,可见皇上对皇后娘娘怜惜着呢!” 苏糖一惊,按理来说,今儿是新婚第二天,应该给太后敬茶的,孔应郎自己跑掉了,让自己继续睡觉,太后要是怪罪起来,可怎么是好? 苏嬷嬷见苏糖担忧,便道:“敬茶却是由钦天监择了吉时敬的,并不是早上这会儿。皇后娘娘无须担忧。” 苏糖一听,这才放下心来,拍胸口道:“虚惊一玚。” 苏嬷嬷一听笑了,唤进宫女来服侍苏糖洗漱,一时去收拾床铺,见干干净净的,只暗地看苏糖一眼,嗯,主子年纪小,但是…… 孔应郎大婚,自是休沐三日,举国欢庆。他今儿不须上朝,便来仁德太后处说话。 仁德太后却是郁郁,好容易儿子大婚了,能够亲政,偏生弟弟季中元病重不能上朝,且季飞龙又私藏龙袍被搜出,畏罪而逃,件件桩桩,都教人忧心。 孔应郎见仁德太后担忧朝局有变,便道:“阿娘何须担忧,国舅爷虽称病不上朝,还有各位大臣呢!” 仁德太后叹气道:“你舅舅当了十几年的监国,岂能小觑?如今他不是一步一步把朝政归还于你,而是突然称病,却是怕……” 孔应郎道:“我已有安排,朝中也有一些心腹,料着能应对的,阿娘放心罢!” 说着话,钦天监的监正来请安,说道今日晨时正宜敬茶云云。 仁德太后精神一振,虽则季中元不上朝了,但这不是他的女儿在宫中当皇后么?万一如何了,皇后出面,事情还有回旋之地的。 待得苏糖来敬茶,仁德太后便转忧为喜,笑着封了红包,又说几句吉祥话。 待苏糖和孔应郎退下了,仁德太后召了苏嬷嬷过来询问,听得孔应郎和苏糖昨晚并未成事,便朝苏嬷嬷道:“帝后和合恩爱,国家之幸,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?” “明白!”苏嬷嬷暗汗,低声道:“只是,皇上似乎有心事,皇后年纪又小,事情有些棘手。” 仁德太后摇摇头,隔一会道:“今晚在他们寝室内点上合欢香罢!” 苏嬷嬷应了,待退了下去,暗暗想了一回,却是觉得,苏糖既然已封为皇后,确实宜早些和孔应郎圆房,一时便去找合欢香,候得晚间,进了苏糖的寝室,不动声色把合欢香放在香炉中。 苏糖用完晚膳,在园子里散了散步,见宫女相催,让她回房,一时无趣,只得回了寝室。 苏嬷嬷见苏糖回来了,忙领着人侍候她梳洗,又着人去问孔应郎的动向。 不一会儿,孔应郎却是来了,笑道:“不是去逛御花园么,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?” 苏糖娇嗔道:“我才逛了一下,宫女们百般怕我冷,又是拿披风又是找遮风亭,没一会儿,又是催着我回来,这不,怕了她们了,自然早早回来了。” 趁着帝后说话,苏嬷嬷悄悄燃起合欢香,又指挥宫女们退了下去。 苏糖说着话,嗅得一股甜香,不禁问苏嬷嬷道:“点的什么香?我不是说过了么,这些香多嗅了,怕对身子不好,怎么又点起来了?” 苏嬷嬷笑道:“这是驱赶蚊虫的香,因这几日天气有变,寝室内却有一种小虫子,点个香,它们便也闻香而逃了。” “哦,这样啊?”苏糖不疑有它,见宫女们不在身边,只得亲自动手,斟了茶递与孔应郎。 孔应郎待要接茶,一眼瞥见苏糖十指纤纤,手腕白腻,欺霜赛雪的,忍不住便多看几眼,一时慢慢伸手过去,左手接茶,右手却是握住苏糖的手,两只手指 她手心,眼中含情看向苏糖。 苏嬷嬷见状,悄悄退了下去。心下跟自己竖个大拇指,嘿嘿 ,成功了! 苏糖被孔应郎一拉,一个站不稳,跌坐在他膝上,一时红了脸,小心肝乱跳,脱口就道:“阿郎,我还小!” “我看看!”孔应郎放下茶杯,低头去看苏糖胸口,轻声道:“不算小了!” 孔应郎热热的鼻息喷在耳际,苏糖浑身也燥热起来了,一时要去推孔应郎,一伸手,却是环住了他的腰,娇 了一声。 孔应郎缓缓俯下头,吮在苏糖唇上,只觉 无比,一时把她整个唇含进嘴中,鼻息渐粗。 苏嬷嬷守在门外,听得一些动静,忙悄悄吩咐宫女去备水。 这一晚,苏糖被折腾得哭了。 孔应郎倒算温柔,百般安抚苏糖,又许诺道:“我不动了不动了,让你在上面动。” 苏糖浑身摊软,哪儿有力气动?只求饶道:“我不行了,放过我吧!” “就轻轻的一次,轻轻的再一次!”孔应郎哄着苏糖,他第一次尝到滋味,哪儿舍得放手? “呜呜,刚刚,第二次时,你也是这样说的。可这是第四次了。”苏糖呜咽着,啊啊,真的好痛啊! 孔应郎见苏糖哭得伤心,终于放过了她。 第二天晚上,天一黑,孔应郎就进了寝室。 第三天晚上,天还没黑,孔应郎又进了寝室。 作者有话要说:修改了之后,发现不尽人意,遂放弃。现恢复更新! 第三十二章 三天休沐期很快过了。 第四天,孔应郎早早便上朝去了。 苏糖醒来时,见孔应郎不在身边,不由松口气,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罢? 这一晚,孔应郎一直没有出现,苏糖松口气之余,又甚是失落,忙令人去打听。 苏嬷嬷很快打听回来,小声道:“内侍总管悄悄跟我说,道是皇上今儿上早朝,指令不行,百官互相推托事务,又查出国库空虚,这几年竟是一笔烂帐。度着皇上今晚没有心情过来了,这会定是在御书房中和人商议事宜呢!” 苏糖听完苏嬷嬷的话,小声道:“既如此,便不须等他了。”说着让人进来服侍,脱了钗环先睡了。 孔应郎这一忙朝政,却是足足半个月没有见苏糖。 苏嬷嬷打听了消息,回来告诉苏糖道:“皇上换了一批大臣,又换内务总管,究竟还是一团乱。现时人心惶惶,只怕还不得闲呢!” 苏糖一听,知道季中元势力太大,孔应郎一时之间,竟是无法令朝政正常运转了。因悄问苏嬷嬷道:“太后娘娘那边如何了?” 苏嬷嬷道:“却是天天着人去国舅府探病,又劝说国舅爷,让国舅爷上朝呢!” 说着话,看看时辰差不多了,苏糖便领了苏嬷嬷等人,到慈宁宫给你仁德太后请安。 仁德太后一见苏糖,眼睛却是一亮,招手让苏糖过去坐在身边,慢慢道:“糖娘,国舅病了,你做女儿的,按理也该回府去探一探病。若是瞧着国舅没有大碍,也宜请他上朝。” 苏糖听得话中有话,便问道:“太后娘娘的意思是?” 仁德太后挥退了宫女,看着苏糖道:“如今朝令不行,皇上苦恼万分,又下不得这个台阶去请国舅上朝。你是国舅的女儿,自当回府,着力劝说国舅上朝才是。” 苏糖低声道:“皇上好容易摆脱了国舅爷,能够亲政了,如今又请国舅府上朝,岂不是前功尽弃?且国舅爷如此,不正是看准皇上不能运转朝政,故意称病的么?请神容易送神难,一旦国舅爷重登朝堂,只怕皇上更为苦恼哪!” 仁德太后一听苏糖的话,倒有些意外,嗯,这孩子却是朝着我们的,并没有朝着她父亲。不过也是,被季蓝田养了十四年,这才认了中元,哪有什么父女感情?一时叹口气道:“不瞒糖娘,如今邻国虎视眈眈,朝堂上一团乱,就怕真个乱起来了。且每日里,朝臣一拨一拨来求见,多是陈说皇上虽大婚,亲政这事不必着急,宜慢慢来的。如今形势比人强,只得低头了。” 另一头,季中元正在府中喝茶,笑着向心腹道:“度着今日,必还有人来劝说于我,让我上朝的。邻国使者过几天便到京城,若被使者看到朝堂一团乱,皇上指令不行,不知道会如何呢?” 心腹笑道:“这些年来,国舅爷掌着兵马,又握着一批大臣的把柄,不管是武将也好,文臣也好,谁个不是看国舅爷眼色行事?皇上虽也有心腹,到底时日浅,并未成什么气候,怎能与国舅爷相斗?” 季中元“嗯”了一声,吩咐心腹道:“着人出京,会合飞龙,到时让飞龙在城外接应。待得邻国使者到来,趁那时机做大事,里应外合,再栽在邻国使者身上。” 心腹笑道:“彼时国乱,大臣自要请人主持国事。国舅爷再拥了孔王爷一位幼子上位,经营上几年,顺理成章的,这江山便是国舅爷的了。” 季中元看心腹一眼,微微不喜,这厮说话太直接,日后,还是得除掉。 正商议着,外头有人来报道:“国舅爷,皇后娘娘来了,凤驾已到了府门外。” “快,开大门相迎!”季中元一听,忙起身迎了出去。 至晚,苏糖才回了宫中。 仁德太后听完苏糖的话,松了口气,“国舅愿意上朝就好。” 苏糖笑道:“劝了半日,这才同意后天上朝的。” 孔应郎在书房中批奏折,听内侍来禀报,说道季中元答应上朝,一时发怒,把笔掷在地下,用脚踩了几踩,喘着气道:“这个老匹夫,就是等着这一天罢!” 内侍不敢上前,待孔应郎退回书案后,这才壮着胆子上去收拾掷在地下的笔。 孔应郎心下郁闷,站起来一脚踏在内侍手腕上,把他收拾好的笔又踏飞了,一时犹自不解气,喊道:“摆驾凤仪宫!” 苏糖正要安歇,听得孔应郎来了,忙迎了出去。 孔应郎沉着脸进了寝室,挥退一众人,直接道:“是谁让你去国舅府请国舅爷上朝的?” 苏糖见孔应郎语气不善,一时微低了头,清清嗓子道:“是太后娘娘让我去的。” 孔应郎脸色更沉了,“你又不是他的女儿,这般为他着想作什么?他等的,不就是再次上朝吗?” 苏糖抬起头道:“太后娘娘和我,为的是皇上。”说着声音低下去,“皇上要么请国舅爷上朝,要么设法杀了他。若是杀不得他,便只能让他上朝了。” 孔应郎其实也知道除非杀了季中元,否则目前无法亲政。只是季中元哪是容易杀的? 苏糖静静看着孔应郎,“若不然,皇上就秘密养些杀手,到时伺机杀了国舅爷?” 孔应郎一听,作个噤声的动作,隔一会道:“这宫中,还不知道有国舅爷多少耳目,想如何,只怕瞒不过他。” 苏糖见孔应郎这几日憔悴了一些,一时怜惜起来,上前帮他捏了捏肩膀,低声道:“早些安歇罢!这些烦心事,且明儿再论也成。” 孔应郎一听,握了苏糖的手道:“也只有此事能解忧了!” 苏糖一怔,很快反应过来,俏脸泛出红霞,这回却不挣扎,任由孔应郎 ,只小声道:“明儿还要早朝,不宜太过折腾。” “好,只折腾三回便是。”孔应郎毕竟少年心性,一近了苏糖,浑忘了适才的苦恼, 荡漾起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再更一章罢! 第三十三章 苏糖现下虽调养着身子,饮食有度,每日散步,做五锦操,毕竟不如常人,哪堪孔应郎一再折腾?闻言吓得后退几步,寻思要如何让孔应郎消停。 孔应郎正要扑上去,突然窗子一响,一个声音道:“皇上!” “宋黑?”孔应郎一下惊疑起来,推开窗子,只见一条黑影一闪,宋黑已跃进窗内,跪在地下道:“皇上。” 苏糖见宋黑突然出现,且又是这般鬼鬼崇崇的,心知有异,忙上前关了窗子,到门边看了看,见侍卫听得动静要过来,忙摆摆手,让他们退下,又吩咐宫女几句,说道是猫儿进了殿内,让她们无须进来。 宋黑这会已站了起来,低声道:“宫中多有国舅爷的耳目,因挑了这个时候来见皇上,惊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,请恕罪!” “你没事就好了!”孔应郎拉住宋黑看了看,叹息道:“那会还怕你被国舅爷杀了,后来听闻有人救走你,这才放下心来,却不知道救你走的,是哪一位高人?” 宋黑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,又恭身朝苏糖道:“那位高人,便是皇后娘娘的母亲,罗映雪。” 苏糖听着宋黑的话,问得苏糕无碍,心下欢喜,再一想,罗映雪放宋黑回来传话,自有其道理,便把上回见过罗映雪的事说了。 孔应郎听完,有些诧异,“这么说,罗映雪和国舅爷却是反目成仇了?却不知道他们是因什么生仇的?” 宋黑是领罗映雪的命令回来传话的,因道:“罗夫人说,当时她和国舅爷相恋,本有情意,偏小侯爷看中了她,强抬进府中为妾。初期罗夫人也不愿,但小侯爷极为温柔体贴,且不用强,又着力安排,想把罗夫人扶正。一来二去的,罗夫人究竟对小侯爷有了好感,且听闻国舅爷娶妻纳妾的,度着是忘记了她,便有些心灰。那时节,小侯爷越加怜惜罗夫人,有一晚,两人对月赏花,遂圆了房。没多久,国舅爷喝醉了酒,偷偷进侯府和罗夫人幽会,虽罗夫人不愿,却是强了她。后来,国舅爷又设法进侯府强带走罗夫人,两人逃到江边,想坐船走。船还没来,侯府弓箭手却追来了,国舅爷便把罗夫人当了挡箭牌,抓着她挡在自己身前。小侯爷见了,令弓箭手不得放箭,只和国舅爷谈判,说道国舅爷若肯放了罗夫人,一切事既往不究。” 宋黑说到这儿,喘口气道:“当时国舅爷俯在罗夫人耳边,说道他既然得不到她,别人也休想得到,因把罗夫人一推,推进江中,他自己也跳江游走了。” “国舅爷那时跳江逃生,在外躲了一段时间,待听得他姐姐在宫中得宠,度着小侯爷对他没奈何,这才回京。一回京就派人四处寻找罗夫人,却是遍寻无果。” “罗夫人却是被人救起,养了小半年,遂生下一对女儿,因无意间得知国舅爷在寻他,且又派了季蓝田这个心腹到处寻找,一时深怕女儿会被害,就假借农夫之手,把女儿卖与季蓝田。及后,罗夫人又被人陷害,卖到海外。亏得她有奇缘,在海外习了功夫,如今回来,却想清算当年这一笔帐。” 宋黑才禀报完,外头就有人急急而来,不顾许多,在凤仪宫外间喊道:“皇上,不好了,国舅爷遇袭,国舅府着了火。” 孔应郎和宋黑对视一眼,一时心领神会,知道此事是罗映雪做下的,只希望罗映雪能做得彻底,使季中元再无翻身之机。 仁德太后半夜被惊醒,听闻季中元遇袭,却是大惊,忙忙着人去打听。好一歇,打听的人回来禀报道:“太后娘娘,皇上已派人往国舅府去追拿刺客了。只国舅府着火,火势太大,现又深夜,恐救火不及。” “打听一下,中元如何了?”仁德太后毕竟是季中元的姐姐,姐弟情深,虽知道季中元活着,不利于孔应郎,到底还是不忍季中元丧命。 来人应了,马上退了下去。一个时辰后,又有人来报,说道季中元遇刺倒在地下,恰好国舅府起火,走避不及,吸了浓烟。虽把人从火场事抢出来,到底是没救了。很巧的是,掌着兵马的兵马司郎中听闻国舅府起火,过来救火,却在火场中被人暗捅了一刀,当场丧命。 国舅府这一场大火,直烧到第二天早上才停熄。 第二日早朝上,各官员皆沉默不语,暗地里猜测季中元究竟死于何人之手? 孔应郎却无心早朝,是说了几句话,就吩咐退朝,领着人去国舅府凭吊季中元,因季飞龙不在京中,季中元几位女儿在江南,却是无人主理丧事。孔应郎因命季蓝田帮着办理丧事,又着人去通知季飞龙等人,令他们回京。 数日后,季文庄等人回了京,季飞龙却是带着他母亲罗夫人跑了。孔应郎知道,季飞龙这是不敢回京了,一时听得人禀报,便道:“不过没胆鬼一个,由得他罢,不用追了。” 办完季中元的丧事,季蓝田便到宫中领罪,跪在孔应郎跟前,把自己跟季中元的恩怨说了一遍,叩头道:“如今国舅爷既然没了,臣愿当皇上的标枪,指到哪儿打哪儿。” 孔应郎知道,虽季中元死了,他的心腹却还在,自己还须借助季蓝田之手,萨除季中元的余孽,以正朝纲。 孔应郎忙于朝政之时,苏糖却是派人去寻罗映雪和苏糕,想把她们接进宫中。 罗映雪很快就领着苏糕进了宫,母女三人相见,自是一番悲喜。 苏糕拉着苏糖又摸又捏的,确认她没有变瘦,这才放下心来,笑道:“倒好像壮了一些,骨头也不再软乎乎的。” 苏糖也捏苏糕,点头道:“姐姐也壮了。” 罗映雪在旁边道:“跟着我,能不壮吗?” 苏糖忙又跟罗映雪道:“阿娘,您既然来了,就在宫中好生住几天。” 罗映雪哼一声道:“放着你在宫内,怎能放心?自然要住一段时间的。孔应郎料理完季中元,处理完朝政,回过头来,定然要充实后宫了。为娘的,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欺负,到时又落个怨妇的下场。” 第三十四章 季中元一死,季蓝田便和季候风说起当年的事,叹息道:“你爹娘当年为小侯爷说了一句话,便被国舅爷弄死了,这仇,一直埋在我心中。如今国舅爷死了,恩仇随风散,你也不要太过心重,好好谋个官职,生儿育女,了了你爹娘的心愿。” 季候风一听,这才知道爹娘并不是为季蓝田办事而死,而是被季中元弄死的,一时颤声道:“为何,为何今日才告诉我真相?” 季蓝田叹息道:“若是早些时候告诉你,你还能忍住?那时在国舅爷跟前顶撞一句半句,你的下场便和你爹娘一样。” 季候风到这时候,方才落下泪来,跪到季蓝田跟前道:“是侄儿一直不孝,做下许多对叔父不利的事,请叔父责罚!” 季蓝田扶起季候风,低声道:“叔父无儿无女,一向把你当儿子看待,如何舍得责罚?如今宜同心同德,扶助皇上度过难关,将来自有大造化。” 季候风点头,如今季中元既死,皇帝重用季蓝田,季府将来虽不敢说和国舅府当年一样显赫,但也一定会成为顶级权贵。他身为季蓝田的侄子,前途自是无限。 这里季蓝田和季候风说话,孔应郎却是宣了孔心镜晋见。 孔心镜从养心殿出来时,颇有些晕乎乎的。自己一直寄在季府,私生子的身份并不光明,一直被人暗暗讥笑,就是瑞王妃和孔心宜,也恨不得弄死自己,不想这一回自己能得见光明。 圣旨到瑞王府时,瑞王爷和瑞王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原来孔应郎让他们认下孔心镜,封孔心镜为世子,至于孔心宜,却是赐婚,让她远嫁外地。 苏糕听到孔心镜和瑞王爷相认,已成为世子时,不由为孔心镜高兴,悄和苏糖道:“孔郎君总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。” 苏糖一笑道:“皇上这是收买孔心镜呢!孔心镜当了世子,自是对皇上死心塌地了。” 孔应郎这头收服了季蓝田,那头又利用孔心镜压服了王府,且现下趁机收回兵权,看来朝政渐渐会上轨道了。 她们说着话,苏嬷嬷进来禀话,说道:“皇后娘娘,外间传来消息,季府的季文庄想扶了国舅爷的灵柩回乡,到时带同几位妹妹到江南投奔她姨妈。” 苏糖倒是想起季文雅,略略心软,答道:“由着她们去罢!也别为难。” 苏嬷嬷点点头,又道:“瑞王府的孔心宜被赐婚,却是大哭大闹,说定然是皇后娘娘摆布她,存心让她嫁到穷地方去。” 苏糖冷笑道:“是又怎样?莫非她现在还能来找我评理不成?再说了,这事儿却不是我摆布的,而是皇上自己下旨的。为的,不过是让孔心镜身边少个碍事的妹妹,好一心为皇上办事罢了!” 罗映雪听着她们说话,一边吩咐宫女端了药膳进来了,亲看着苏糖和苏糕吃下了,这才道:“别的还罢了,你们养好身体是正经。如今虽清静一些,怕只怕还有别事烦心。若你们身子骨还这样弱,一旦有事,只怕抗不住。” 苏糖听着瑞王府诸事,却是悄悄打量苏糕,见苏糕咬唇,心知她还念着孔心镜,因道:“姐姐,你如今是皇后的姐姐,配孔心镜也配得上。不若让皇上赐婚如何?” 苏糕吓一跳道:“使不得。孔心镜既为世子,哪儿还肯娶我这样的人当正妻?” 苏糖一怔,看苏糕一眼道:“姐姐这样说,岂不是说我也不配当这个皇后?” 苏糕回过神来,搂住苏糖道:“姐姐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罗映雪看着她们俩姐妹冷笑道:“无权无势的,又无父辈看顾,且身子骨又这样,你们道有男人肯真心待你们?糖娘,你这个皇后是做不得长久的,宜早些做打算。” 苏糖脸色一僵,心下虽知罗映雪说的是实情,究竟有些接受不能,半晌道:“自古以来,废后都没有好下场的。我若退让,只有死路一条、除非跟阿娘到海外住。” 罗映雪站起来踱步道:“为何要退让?为何要到海外?这儿是家乡,是国土,不好生谋划着过上好日子,却要到海外当异乡人,背井离乡,颠沛终老么?” 另一头,仁德太后知晓苏糖并不是季中元的女儿后,不由拍案,怒对心腹嬷嬷道:“既不是中元的女儿,有何资格做皇后?且那身子骨,怎能生养?还得让皇上早些纳妃,开枝散叶是正经。我看武思思和沈悦就不错,且告诉皇上,让他择日迎了她们进宫,封她们为妃罢!待日后她们谁个生下皇子,自然能晋为皇后。” 那嬷嬷听着仁德太后的意思,却是要想法子废了苏糖这个皇后之位了,一时沉吟着道:“皇后不足为虑,只她阿娘和姐姐现住在宫中,不好下手。” “她阿娘和姐姐还能在宫中住一辈子不成?且她阿娘不过一介妇人,还能助着皇后闹出什么来不成?”仁德太后自打季中元死后,不能迁怒在孔应郎身上,却要迁怒在苏糖身上,且这回季文庄扶灵回乡,她想着季中元到死,身边连一个儿子扶灵也没有,更是伤心,现下只想把这口恶气出在苏糖身上。 不过数日,孔应郎有意纳妃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,各府小娘子无不暗暗盼望着进宫。现孔应郎只娶了一位皇后,这位皇后又是体弱之人,若能进宫,育下儿女,自然…… 这阵子孔应郎忙于朝政,却是不再往凤仪宫找苏糖了,不过关于他想纳妃的事,却是传到苏糖耳中。 苏糖苦笑道:“早便知道有今日了。只那些有家势的小娘子进了宫,哪儿还容得下我?不寻机闹事才怪。从此后,只怕无宁日了。” 苏糕也为苏糖忧心,叹道:“可怎么是好?又没理由不让皇上纳妃呀!” 罗映雪嘴角噙着冷笑,在旁边道:“这会子,只怕不光太后娘娘,各府小娘子,就是这宫中,也有许多人在想法子,想要弄死糖娘,才好迎进堪当皇后的人来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这是今天第二更! 第三十五章 仁德太后虽然嚷着要孔应郎纳妃,只孔应郎一心扑在朝政上,对纳妃一事并不热衷,这么一拖,便过了年。 这么一段时间,罗映雪却是忙忙碌碌,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,倒和季蓝田和孔心镜颇有来往。 苏糖逮着机会,便问了罗映雪一句。 罗映雪见房里无人,少不得和苏糖细弹算,“太后娘娘想让皇上纳妃,人选都有了,看着很快会有新人进来,到时欺压你,你连个反抗之力也没有的。阿娘是帮你笼着季蓝田和孔心镜,这两人呢,一个是养了你十四年的恩人,一个和你姐姐有些情意,笼住了,总会站在你这一边儿。” 苏糖想了想也是,自己身子骨这样,纵有百般心思,身体不争气也是事实,如今罗映雪为自己谋算,且由得她去。 罗映雪早前在英斯国助着绿眼公主登了皇位,却有一些手段在内,如今看着仁德太后并不算十分强悍,孔应郎这个皇帝的手段也只是一般般,便有些心计在内,想扶持苏糖坐稳后宫之位,奈何苏糖身子这样,一个不防就要生病的,且又似乎扶不起来,一时略为忧心。 母女说着话,苏糖却是另想起一事,告诉罗映雪道:“前天孔心镜进了宫,恰好我和姐姐游园,和他打了一个照面,姐姐一时就失了魂,呆在当地的。度着姐姐对孔心镜,是不能忘情了。如今这个样子,不若想法把姐姐嫁了孔心镜也罢了。” 罗映雪倒也有这个心思,如今孔心镜掌着王府,又是孔应郎的堂兄,得孔应郎信任,若他也成了自己女婿,则苏糖在宫中的地位,或者会更稳妥一些的。自己不能照顾她们姐妹一辈子,若能在有生之年,安排好她们姐妹的事,则以后也无憾了。 罗映雪存了心思,便着手安排起来。 待得六月份,苏糖和苏糕及笄,办了及笄礼。罗映雪便求到孔应郎跟前,让他给苏糕赐婚,把苏糕赐给孔心镜。 孔应郎也知孔心镜和苏糕有情意,且因罗映雪助着他杀了季中元这件事,一直未寻着机会赏赐罗映雪,如今罗映雪有求于他,当然一口应承了。 赐婚的圣旨到王府时,瑞王爷一看,略略郁闷,谁不知道那一对糖人自小喝奶长大的,身子骨不大好,只怕不能生育。皇上自己娶了一个也罢了,居然让心镜也娶一个?瑞王妃倒是暗乐,好呀,到头来,皇帝对孔心镜也不怎么样嘛,居然让他娶一个糖人。 仁德太后听到消息时,却没有什么反应。心腹嬷嬷有些诧异,笑道:“论起来,孔郎君可是皇上的堂兄,如今倒成了皇上的连襟,是亲上加亲了。” 仁德太后低声道:“皇上未有子嗣,瑞王府中也以孔心镜为大,他若是娶了正常女子,比皇上先得了子嗣,反为不美。如今他也娶一位糖人,正正好呢!” 心腹婆子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太后娘娘是防着瑞王府先得了子嗣呀! 罗映雪看着苏糕定下婚事来,便日日看着她们姐妹练五锦操,又百般经心饮食。小半年时间下来,她们姐妹倒是壮实了一些,养的身上也有了一些肉。 太医再三脉诊,方才确认,说道再养上小半年,她们的身子或能孕育了。 堪堪到了十月份,钦天监择了吉日,苏糕和孔心镜便成亲了。 苏糖这段日子倒和孔应郎蜜里调油,眼见苏糕得偿所愿,自也是高兴。 罗映雪见两个女儿身子骨好转,肠胃不再像从前那般薄弱,且又各有归所,一时也略放了心。只她曾在宫庭中混过,一向知道看似平静的景象下,常暗藏着凶险,因也不敢太掉以轻心,只是盼望着两个女儿能够成功有喜,顺利生下孩子来,到那时,她才能真正放心。 这一年的年底,孔应郎纳妃的事究竟提到明面上了,罗映雪指使季蓝田,让季蓝田买通钦天监的监正,说道这一年星象不好,不宜纳妃云云。待来年再纳,才是大喜事。 仁德太后听得这等话,自不再强求,只安心等着来年再帮孔应郎纳妃。 苏糖却是知道,这是罗映雪延兵之计,目的是想让她继续养身子,待得有了孩子,那时任孔应郎纳谁,都不能动摇她地位了。 这么一个年,便在忙乱中过去了。 三月份时,宫中传出喜讯,却是苏糖有了喜脉。 宫中众人奔走相告,仁德太后虽不喜苏糖,一听这喜讯,也高兴的合不拢嘴,只再三吩咐人送了补品去给苏糖,又嘱人告诉苏糖,让她不必再过去请安了,只安心养胎便是。 孔应郎第一次准备做爹爹,更是乐得飞飞的,恨不得把苏糖供起来,哪儿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?好在有罗映雪亲自照料着苏糖,他还能松心一些。 罗映雪见苏糖有孕,却更是小心,每日亲领着苏嬷嬷照料苏糖。 苏糖摸着自己的肚子,也暗叹神奇,居然有了宝宝了! 这一晚,苏糖久等孔应郎不至,有些奇怪,自打有孕,孔应郎每晚必过来相陪的,今晚怎么还不见人影?且也不使人过来说一声儿。 稍迟些,就有宫女来禀报道:“皇后娘娘,宋统领在外求见。” “请他进来!” 宋黑一下就掀帘进来,且不顾许多,只要求众宫女退下。 苏糖心知不对,忙让宫女们退下了,这才问道:“宋统领,究竟发生什么事了?” 宋黑到这会,再也冷静不下去了,颤声道:“皇后娘娘,皇上被人挟走了。” “什么?”苏糖大惊失色。 宋黑道:“当年皇上挖了地道通往国舅府,后来虽封了地道,却不知为何,那地道又被人挖通了。有人暗藏在地道中,候着寝室无人,便从地道中跃身而出,挟走了皇上。我适才巡到皇上寝室外,听得有异动,赶紧进去,已不见了皇上的踪影,桌上只留了这张字条。”说着把字条递与苏糖。 第三十六章 字条是季飞龙写给仁德太后的,大意是说,季中元是被罗映雪所杀,只请仁德太后杀了罗映雪,再杀苏糖和苏糕,昭告天下,如此,他便放了孔应郎。 苏糖握着字条,手里发着抖,声音却正常,对宋黑道:“着人搜寻季飞龙和皇上的下落。太后这一头的事,由我处理。” 宋黑是知道,若是他把字条交给仁德太后,仁德太后想也不想,先令人杀了罗映雪和苏氏姐妹,则季飞龙奸计得逞,到那时,反不会放回孔应郎了。只有罗映雪还活着,孔应郎才有机会逃出来。而且罗映雪手中有十个晓得地缩术的高手,只有指望她手边的人,才有机会救回孔应郎。因此毫不犹豫把字条交与苏糖。 待宋黑退下去,苏糖急召罗映雪商议。 罗映雪一看字条,脸色马上变了,冷笑道:“好个季飞龙,居然想为父报仇呢!”说着看苏糖,“你有了身子,现不宜太操心,这些事让我办就好。” “阿娘!”苏糖看看罗映雪,终是忧心。 罗映雪叹口气,知道不跟苏糖细说,苏糖定然不放心的,因道:“我本怕皇帝纳了妃,会对你不利,更怕太后娘娘对你下手,便在宫中埋了耳目,就是朝中,也收买了大臣。现皇帝虽失踪,有我在,自然护你周全。” 罗映雪说着,扬扬字条,“这字条,却要递与太后娘娘,让她看个明白。” “太后娘娘看了字条,怎能冷静?她定然要杀我们的。”苏糖抚了抚小腹,狠狠心道:“阿娘,你宫中既然有人,便令人伏在慈宁宫中,待太后娘娘想杀我们时,就着人软禁了她。若不然,未等救出皇上,我们先乱了阵脚,让季飞龙有机可乘,后果更不堪设想。” 罗映雪欣赏地看苏糖一眼,“不错,你终于像我的女儿了。在宫中生存,若一味软弱,只有死得更快。”说着拍拍苏糖的手,“你安心养胎,只要你腹中这一块肉好好的,江山便在。江山在,我们在,季飞龙便不会杀皇上,只能继续拿皇上要挟我们。这期间,自有机会救出皇上。” 苏糖这会冷静了下来,是的,季飞龙要的,并不是孔应郎的命,而是罗映雪和她们姐妹的命,只要她们不死,季飞龙自然不会杀孔应郎。 罗映雪见苏糖聪慧,遇事不惊,便满意地点点头,持了字条告退而出。 这一夜,罗映雪领着人围了慈宁宫,软禁了仁德太后。第二日,她奉苏糖的口谕,召见了季蓝田和孔心镜。 至晚,罗映雪进了凤仪宫,见过苏糖,见苏糖饮食正常,这才放下心来,接着说了这一天的事。 “已封锁皇上失踪的消息,对外说道皇上得了风寒,未能上朝。季蓝田和孔心镜暂代为监国,后宫之中,我已令苏嬷嬷假借太后旨意,暂加管理。” “哪皇上呢?可搜查到线索?”苏糖急急问道。 “宋黑领人秘密搜查,总能查出蛛丝马迹的。”罗映雪说着,俯耳道:“我另派人去捉罗映云,若能捉到她,便多了胜算。到时让季飞龙拿皇上来换他的母亲,看他肯不肯?” 另一头,孔心镜和苏糕说着日间发生的事,又庆幸宋黑未将字条先交与仁德太后,若不然,仁德太后旨意一下,他只怕保不住苏糕。 苏糕爱慕地看着孔心镜,把头伏在他怀中,低声道:“如今我阿娘和妹妹危险,还请郎君保护她们。” 孔心镜摸着苏糕的头发,柔声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 苏糕抬起头,又低声道:“妹妹怀有龙种,却是……” 孔心镜明白苏糕的意思,纵使孔应郎不能回来了,这还有苏糖腹中的龙种,只要孩子生下来了,又是一代帝皇。假使苏糖生下的不是男孩,那么,他作为孔应郎的堂兄,也是有资格问鼎皇位的。如今万万不能为了想救回孔应郎,先行杀了罗映雪和苏糖等人。 苏糕见孔心镜明白她的意思,又道:“妹妹若是不能产下儿子,到时我阿娘自然会拥护你上位。但假使我妹妹生下儿子,你却不要生异心。我阿娘厉害,她手下更有十位厉害人物,不是你能抗衡的。且季蓝田是站在我阿娘一边的。” 孔心镜适才确实对皇位起了觊觎之心,听得苏糕这番话,又马上息了心思。是的,罗映雪能杀得季中元,自也能杀得季飞龙,若是他这会先起异心,只怕避不过罗映雪的耳目。再说了,季蓝田最近,却是对罗映雪言听计从,明眼人都看得出,季蓝田这是成了罗映雪的入幂之宾了。他不助着罗映雪才怪?“季飞龙没有等到仁德太后处死罗映雪的消息,便又使人递信进宫,威胁一番,又附上一边带血的耳朵,说是孔应郎的耳朵。 苏糖大着胆子看了看耳朵,见是左耳,一时松口气,对罗映雪道:“这不是皇上的耳朵。皇上的耳朵这儿有一颗像芝麻一样的小痣,这个并没有。” 罗映雪早派人加紧搜查,只是一时半会,却是查不到季飞龙的踪迹。 五天后,却有快马从京外回来,来人匆匆进宫,禀与罗映雪道:“已捉到罗映云,正押解回京,属下先行一步来见主子。” 罗映雪点点头,嘱道:“放消息出去,引季飞龙出现。一旦出现,尽力生擒。” 苏糖听闻捉到罗映云,已使人布下圈套,想引季飞龙出现,稍稍松口气之余,又担心孔应郎的安危,深怕季飞龙会先对孔应郎下毒手。 罗映雪笑笑道:“皇上又不是文弱书生,且先前十几年和季中元周旋,总有几分手段。这几分手段应对季飞龙,也是够的。你安心养胎,无须想太多。” 有了罗映雪的安慰,苏糖稍觉好些。一时令人去请苏糕进宫作伴。去的人好半天回来,却是带笑道:“世子夫人却是查出有喜了,世子护着,不让她出行。” “呀,姐姐也有喜了。”苏糖大喜过望,马上令人送补品过去,喃喃道:“太好了!”是的,若是孔应郎不能回来,自己生下的又不是儿子,那么,事情便麻烦了。如若到时苏糕能生下儿子,凭着阿娘的手段,拥了苏糕的儿子上位,也是一条生路。 第三十七章 转瞬十天过去了。这一天早上,罗映雪匆匆进了凤仪宫,见苏糖惊吓似地转过身来,忙又放轻脚步,轻声道:“是好消息。” 苏糖这几天绷紧的心乍然一松,差点软倒在地,只抓紧了椅子扶手,急问道:“皇上无碍?” 罗映雪点点头,走过去扶住苏糖,在她身边坐下了,握着她的手道:“皇上被季飞龙的人送到江南,关在一处宅院中,并没有性命危险。现已着人去接皇上了,料着半个月后,便能到达京城。” 听得孔应郎无碍,苏糖软在罗映雪身上,嘴里却笑道:“阿娘果然是一个厉害的,若身为男子,只怕这满朝文武皆要靠边站了。” 罗映雪道:“现下,满朝文武已靠边站了。” 苏糖吁出一口气,这才重坐起来,问道:“捉到季飞龙没有?” 罗映雪点点头道:“凌晨时分,我们的人利用罗映云引季飞龙出现,生擒了季飞龙两位属下,季飞龙知道中计时,却是一头撞在囚车上,当场死了。罗映云看着季飞龙死在她跟前,当时发了疯一样哭喊,也一头撞在囚车上,同样当场死了。稍后我们审问季飞龙的属下,便知道了皇上的下落。季飞龙果然打算一直囚着皇上,只等着太后娘娘杀死我们,他便要令人杀死皇上的。” 这里有了孔应郎的消息,苏嬷嬷便进去禀了仁德太后。仁德太后听得季飞龙已死,孔应郎被关押在江南某处宅院,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,一时也松口气。 半个月后,有快马回京,却没有带回孔应郎。来人禀与罗映雪道:“皇上身中数种毒,虽不致马上有生命危险,如若回京,却也活不过明年。属下斗胆,已使人护送皇上出海,送到海外寻解毒专家。” 罗映雪是知道,罗斯国有解毒专家,善于解各种毒。如今她的属下送了孔应郎出海寻解毒专家,却是正确的做法。因嘉奖了属下。 来人说着,又掏出孔应郎亲自写的传位诏书,诏书言道,若是苏糖生下儿子,便将皇位传与儿子,即日登基。 仁德太后看见孔应郎亲笔书写的书信,却是泪如泉涌,哽咽道:“我可怜的阿郎!” 罗映雪等她哭完,便道:“太后娘娘,如今这个样子,只怕瞒不住朝中大臣了,还请太后娘娘作个决断。” 仁德太后擦了泪,抬头道:“着人假扮皇上躺在床上,若有大臣要见皇上,自有我应对。待皇后产下皇子,那时再作道理。” 罗映雪道:“那么,太后娘娘主内,我就主外了。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我们。” 仁德太后这段日子已知道了罗映雪的手段,闻言道:“皇后肚子里的,是你的外孙,我自然信得过你。” 罗映雪点点头,嗯,你想得通便好。 都这样了,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?仁德太后凄然一笑,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,孙子可不能再出事了。 接下来的日子,罗映雪和仁德太后同心同德打理后宫,朝中又有季中元和孔心镜坐镇,却是平安无事。 苏糖也静下心养胎,且日日让太医请脉,更又日日散步做活动,只恐自己身子骨弱,到时生产不利。 期间,苏糕也进了几次宫,姐妹两人讨论起肚子里的孩子,又讨论如何养胎等,日子也不算难过。 到得年底,苏糖顺利产下一个儿子,合宫欢庆。 仁德太后便拿出孔应郎写的诏书,加盖了印章,递与朝臣观阅,说道孔应郎病已严重,恐怕不能好了,因传位给儿子孔安泰,着令择吉日登基。 众位大臣这阵子请求见孔应郎一面,只在帘外叩见,见躺在床上的人明显病重,已有心理准备,如今见得诏书,且又是仁德太后亲自出示的,自无怀疑。 待过了年,孔安泰满月时,钦天监择了吉日,便拥了孔安泰登位,改国号为开平。仁德太后晋位为太皇太后,苏糖为皇太后,加封罗映雪为一品安国夫人。 苏糕这时候却是产下一个女儿。女儿出生数日,宫中自有圣旨下,封了她为县主。苏糕一时感叹道:“这是一个好命的。” 孔心镜笑道:“她姨妈是太后,她外婆是安国夫人,她父亲是世子,她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,她能不好命?说不定,她日后也能成为皇后呢?” 苏糕这次产女,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,心有余悸的,点着女儿的额角道:“拼着命生下的你,长大可得孝敬我。” 孔心镜抱起女儿,笑道:“该喂奶了!”说着有意无意看苏糕一眼。 苏糕红了脸,别过头不理孔心镜。 孔心镜却去捅她,“喂,府里请了两个奶娘呢,要不要留一个挤奶给你喝?” “呸!”苏糕啐孔心镜一口,“还不抱了女儿给奶娘喂奶,小心她饿着。” 宫中。苏糖看着奶娘给孔安泰喂奶,再看看孔安泰那张肖似孔应郎的脸孔,却是百感交集。 一时,苏嬷嬷过来悄悄耳语,苏糖听得几句,不由惊讶道:“竟有此事!” 苏嬷嬷道:“可不是么?安国夫人这个岁数了,竟然还有人上门提亲,确实叫人讶异。”说着笑了。 罗映雪虽常住在宫中,但她在宫外,也购有宅院。今日里,却是有媒婆上门向她提亲。 苏糖笑问道:“可知道提亲的是谁?” 苏嬷嬷应道:“是新任兵部侍郎。侍郎中年丧偶,儿女皆不在身边,这阵子和安国夫人走得近,却生了心思呢!” 苏糖哈哈笑了,“我阿娘好桃花运。” 苏嬷嬷道:“是呢,兵部侍郎好相貌,家世又好,安国夫人若嫁与他,也是一桩良缘。” 正说着,却有内侍进来禀道:“皇后娘娘,季宰相求见。” 季蓝田很快就进来了,气急败坏道:“皇后娘娘,您须得给臣下做主。” “此话何解?”苏糖含笑看着季蓝田。 季蓝田虽已中年,这会竟是无法冷静,不顾苏嬷嬷在旁边,已是道:“皇后娘娘,我和安国夫人情投意合,请皇后娘娘成全。” “咦!”苏糖虽早知道季蓝田爱慕罗映雪,这会听他亲口说了出来,还是有些意外,一时沉吟着道:“若我阿娘同意,我自然没问题。” 季蓝田脱口道:“我马上着人到安国夫人府中提亲!” 第三十八章 (结局) 季蓝田想和罗映雪结亲的事,仁德太后很快就听闻了,她极表赞成,又忙令人喊苏糖过去商议,只道:“如今季蓝田监国,又掌着兵马,一朝有异心,也是不可收拾。若和安国夫人结了亲,有安国夫人牵制于他,对你和安泰都是好事。” 苏糖道:“我阿娘是一个有主意的,纵是我,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。和季蓝田的事,还得她自己点头。” 正说着,宫女来报,说安国夫人进宫了,苏糖忙告辞,出了慈宁宫,去凤仪宫见罗映雪。 罗映雪果然是来商议婚事的,只和苏糖道:“如今太上皇生死未卜,你又体弱,皇上年幼,朝局变幻莫测试,也只有笼络住季蓝田了。” 苏糖看定罗映雪道:“阿娘决定要嫁给季蓝田了吗?” 罗映雪一笑道:“当然,我也颇有几分喜欢季蓝田。且怎么说也好,毕竟他养大你和糕娘,也有几分养父的情份在内。我如今嫁与他,他自然要看待你和糕娘如亲生,不再生出什么异心来。且他自己无儿无女,若是娶了我,当然更不会再生出什么儿女来。不把你们当亲生也难。” 苏糖道:“阿娘别忘了,他还有季候风这个侄儿。” 罗映雪微微一笑,“若和季蓝田定了婚事,我便要使季候风出海,去接太上皇回来。太上皇能够回来,不管季蓝田也好,季候风也好,便只能老老实实当臣子。太上皇未能回来,季候风便也不能回来了。” 那一头,孔心镜听闻季蓝田要和罗映雪成亲,却是吓一跳,一旦季蓝田成了苏糖的阿父,便是国父,权势更上一层,到时真要生异心,简直天时天利啊!待听得罗映雪要使季候风出海,却又变了脸色,看来还是罗映雪厉害一些。有她在,想动摇小皇帝的地位,还是颇为困难的。 待得秋季,罗映雪便和季蓝田成了亲,接着派季候风出海去迎孔应郎。 苏糖自打季候风出海后,便日日盼望着,只希望孔应郎能平安归来。 仁德太后也日日烧香拜佛,求神佛保佑孔应郎平安。 待小安泰一周岁时,便有消息传来,说道孔应郎已解了毒,正随季候风归来。 苏糖听得消息,整个人伏到罗映雪怀中,哭了一个痛快。 罗映雪任她哭着,待她哭完,这才道:“好啦,快好生准备一番,迎接太上皇归来罢!” 孔应郎是在六月份归来的。 当时满朝文武听说久病在床的太上皇突然病好了,先是不敢置信,待孔应郎走到金殿上和他们见面,这才惊喜交集,跪倒叩拜。 皇帝年幼,太后体弱,本来害怕这天下会成为季家的天下,如今可好,太上皇病好了,自然要自己协助皇帝理政监国,再不须季蓝田监国了。 孔应郎见过了朝臣,便去见仁德太后,见完才进凤仪宫见苏糖。夫妻两人在殿中又哭又笑的说话,一会儿,奶娘抱着安泰来了,安泰见一个男人拉着他的阿娘说话,很是不满,上去拉开,呀呀喊了几句。 孔应郎这才去抱安泰,含笑道:“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呢!” 稍迟些,孔心镜和苏糕也抱了女儿进宫请安。 孔应郎只让众人坐下,转头又去拉苏糖的手说话。 苏糖见人多,便悄悄道:“大家看着呢!” 孔应郎俯在苏糖耳边道:“他们要是识趣,就该赶紧告辞,待我们夫妻亲热过了,再来拜见才是。这倒好,咱们还没亲热呢,这些人全涌来了。” “报,国公爷和安国夫人来了!” “报,太后娘娘来了!” 随着禀报声,季蓝田和罗映雪进来了,仁德太后也进来了。 仁德太后却是不放心孔应郎的身体,是领着太医过来给孔应郎诊脉的。 太医给孔应郎诊过脉后,恭喜道:“太上皇身体已无碍了!只须多多休息,便能恢复如常的。” 孔应郎却又让太医给苏糖诊脉。 太医明白孔应郎的意思,诊完脉之后道:“太后娘娘身体却是壮健了许多,将来自然能给皇上再添弟弟和妹妹。” 孔应郎哈哈笑了,让太医退下,含笑看苏糖。 苏糖回看孔应郎,两人眼角含情,心中百般滋味。 说话间,苏糕的女儿却是饿了,只去寻奶娘的身影。安泰虽一岁多了,也并未断奶,一时也去寻奶娘,却又不舍得离开苏糖,只呀呀的叫。 罗映雪便道:“让奶娘进来喂奶罢!” 两位奶娘极为腼腆地进来了,行了礼,便各自抱了苏糕的女儿和安泰,背过身子准备喂奶。 苏糖这几天等着孔应郎回来,饮食无心的,今天更是吃得少,这会也饿了,忙着人去传膳。一时嗅得一股甜香的奶味,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,凑到奶娘身边,神使鬼差道:“我也想喝奶!” 苏糕嗅得奶香,跑过去拉着苏糖道:“妹妹,我们让人挤两碗奶来喝罢!好久没喝过了,居然怀念起来了!” 不知道谁耳尖,听到苏氏姐妹的话,惊叫道:“太后娘娘和世子夫人奶瘾发作,和皇上并县主争奶喝呀!” 季蓝田和罗映雪道:“当年,我喂她们喝了十四年奶,把她们养大,养得如花似玉。如今一个是太后,一个是世子夫人,你该感谢我!对了,咱们还年轻,不如也生一个罢!” “啐!”罗映雪不由推了季蓝田一把,一时倒有些意动,是哦,太上皇回来了,朝中有人坐镇,不须自己太过费心了,这个时节,再生一个也不是不能考虑。 苏糖听得闹哄哄的说话声,忆起当年曾说过的话,向苏糕道:“记得咱们那会出了季府,要往国舅府去时,丫头们恭喜咱们,说道将来生下儿女,自然安稳。我当时说,对呀,将来有了儿女,我们就跟儿女一起喝奶,多热闹!如今果然应了那句话。” 苏糕笑着牵了苏糖的手,低声道:“咱们能平安活到现在,生儿育女,夫婿疼爱,便是上苍怜惜了。” 苏糖看着奶娘怀抱中的安泰,转头去看孔应郎,一时心中溢满幸福,笑道:“是的,咱们上有父母,下有儿女,中有俊俏夫婿,是不负此生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结局了。谢谢订阅收看的亲们!这个文不尽人意,下个文会努力的。开新文时,希望大家还能支持!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书,请访问:http://www.bookben.cn/